誰還要記得那些年少不經事的匆匆？

12月31日，第二天元旦，公司提前放假，4點給在外逛街的媳婦打了個電話，得知她已差不了幾站就到家，原打算碰頭一起回家的計劃泡湯了，我夾起書乘上了回家的地鐵。

一路晃晃悠悠，人雖不少但不至擁擠，捧著書找了個角落。不知是由於身體疲勞還是悻悻於今天沒有按計劃敲出一篇文章，瀏覽著眼前的文字卻不知自己究竟在看什麼。

到站，塞書籤，刷卡，看著卡機上顯示的5元，暗哼了一聲——都快上不起班了。

地下通道的兩邊擺滿了各式小攤，我邊走邊瞄，掃過蔬果攤，眼睛在小番茄上停了1秒，想起忘了管媳婦要零花錢了，扭頭便走了。

天色已暗，按了一下樓道燈，拿出鑰匙擰開家門，只有廚房開了燈，從裡面傳出抽菸機的轟鳴和飯菜下鍋的油沸聲，隨手撞上了門，媳婦輕呼了一聲，「又嚇我一跳。」

我樂著抱歉，「忘了忘了。」

「收拾俐落了，把水果洗了。」

「哎，是。」說著邊拿起小番茄往嘴裡塞，邊瞅著果盤裡另一種東西，嘴裡嗚嚕嗚嚕地問：「黑不溜秋的啥玩意？藍莓干泡發了？」

「黑棗你都不知道。」

「買它幹嘛？」

「對身體好。」

換上家居服，把洗好的水果端到客廳茶幾上，扭身去了小屋打開電腦，廚房傳出媳婦的呼聲，「差不多半小時就好。」

「好嘞，你想看什麼電影嗎？」

「呃，不知道，最近有什麼嗎？」

「我瞅瞅。」

……

「吃飯啦~」

「哎，來了。」說著把拷好電影的隨身碟扽出來，走到客廳，插在電視後的USB連接埠上。

「菜真不錯，真香，真棒。」嘴裡嚼著飯菜，用手胡嚕這媳婦的頭誇到。

「嘿~，是咩？~」媳婦嗲了嗓子反問到。

電視正重播著《我們結婚吧》，果然和楊桃已然領完結婚證，正坐在家裡逗貧嘴，商量著怎麼要孩子呢。

我這兒看著美滋滋的，媳婦說：「別看這個了，換個別的吧，這台翻來覆去的播這電視劇。」

「等會兒，一會吃完我洗完碗看電影。」

「你還挺愛看這個。」

「多好玩啊，結完婚倆人還能逗著，多好。」

……

嚼著小番茄，拿著遙控器，調出剛下的電影，跟媳婦挨著坐在電視機前。

「我洗把臉洗洗手去，一忙叨忘了，都是油煙。」媳婦顛顛兒地跑到洗手池子那兒打開水龍頭。

一會兒回來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身上飄著香皂的味兒，興緻勃勃的拿起跟前的水果吃了起來。

我坐在邊兒上邊看電影邊給媳婦捏著脖子、肩膀邊對媳婦張開嘴：「啊~番茄。」

媳婦拿起一個金桔塞我嘴裡一臉壞笑，我嚼著，臉上的五官縮到了一起，「真酸！」

「你自己都不主動吃，對眼睛好。」

邊揉邊衝著媳婦又啊，不屑的看著電影，「十三分，嘁，真夠能算的啊？這麼有把握？這不是扯呢嗎？」

媳婦：「哈，就是。」

……

「以前每個班裡都有一到倆蔫不答聲兒的，不過一般都長得極一般，沒人喜歡，好看的沒見過有蔫的，男的女的都一樣，好看了都會嘚瑟，多多少少都帶一點傲氣，那時也是，正值青春發育期呢，都有著那麼一股子勁兒，都想出個風頭，還都要臉，要帥，還要美。」

媳婦饒有興緻，「你那時什麼樣啊？」

「我？中規中矩吧，學習屬中上，相貌中上，人緣也中上，屬於那種跟惡勢力也能搭上線，跟好孩子也能一塊混的階層。」說著揀出幾個小番茄挨個往嘴裡放。

「呦呦，看把你能的，哎，你也像這似的把校服弄個花樣穿？」

「嘁，早操時，你見過那個學校的學生能穿這麼整齊的？挨個兒班找，肯定有那不穿校服的，像我，那時候都西褲皮鞋，要不就是牛仔褲，上身穿校服背後還得畫個畫兒或者寫幾個大字。」

「那時你就裝流氓啦？」媳婦抿嘴一樂。

「表面流氓~表面流氓，剛才不說了嗎，就為讓人多瞅幾眼。」

「有沒有跟小姑娘瞎搞啊？~」

「搞，當然搞，不過沒這麼明目張胆，害羞著呢，靦腆著呢，沒那麼直接，那時一般都再搭著一個女的，對方的閨蜜唄，不是亂搞啊，是女方作陪~所以你經常在操場上看見的是三人行。」

「男的呢？」

「男的沒有這個，男的那時都酷酷的插著兜，跟女孩閒聊胡扯，東一棒子西一鎯頭的拿話湊，想起什麼聊什麼，不過也就一般是個什麼最近的大事小情。往往操場兜完圈子回班裡還要被那幫看見的哥們兒們一通戲弄。」

「那時有女朋友了感覺咋樣？」

「沒怎麼樣啊？跟你說實話，那時交男女朋友最好的感覺就在那層窗戶紙將要破和剛破的時候，上課傳個紙條，一人用藍筆一人用紅筆，一人字大，一人字小，一人寫得蛛蛛爬，一人寫得秀氣，幫著傳的同學一般都沖倆人抿嘴一樂，也有那認真聽講嫌煩的，下次傳回來就繞過他。有一天傳的紙條上開始寫著『你喜歡誰？』或『你喜歡我嗎』之類的時候，心裡就跟放了花一樣，別提多高興了，再然後，真就沒什麼了，都不知道該幹嘛啊，充其量拉拉手，親嘴什麼的真沒聽過幾個。」

「那是人家不願意跟你說。」

「得了吧，那時候都嘚瑟著呢，巴不得別人知道，就算不大聲嚷嚷，私底下跟哥們兒什麼的早就聊開了，還得吹牛逼，什麼摟這兒啦，摸那兒啦，什麼時候親噠，其實都瞎掰，手都未必拉過呢，頂多肩並肩一起推車走回家，那時真不嫌累。對了，還得繞著道走，怕讓老師看見，一般都觀察好了哪個老師走哪條路，也有那被撞見的，下次晚點走或者再換道兒唄。」

「這不也挺好的嗎？」

「好什麼啊，幾天就沒勁，哥們兒什麼的都還等著去網咖呢，要不就哪閒逛去，你這老不來不行啊，那時候更多看重的還是哥們兒義氣，你這要老跟女朋友一塊晃可不擎等著幫派除名呢嗎？」

「帶著一塊兒唄。」

「別逗了，人家女孩子再怎麼說，但凡那年代上了高中的，就很少有往網咖、KTV之類的娛樂場所跑的，家庭教育使她們覺得這些地方都是毒蛇猛獸。再說了，很少見到一個男的帶著女朋友跟幾個哥們什麼的出去吧？圈子不一樣，而且未必女朋友喜歡男朋友的這幫哥們，如果時不常的再在男朋友耳邊嘮叨幾句，那哥們兒那邊看著也會覺得不舒服啊。」

「能不能有個好兒了？倆人待著總得有點有意思的事兒吧？」

「也沒意思，上下學都一塊走的次數多了，也會招致經常同行哥們兒的不滿，自己心裡也不落忍，你要說週六日、節假日什麼的出去吧，其實就是干逛，學生嘛，哪有那麼多零花錢。費錢。那時候零花錢都砸網咖或者遊戲機卡帶上了，小霸王、GB、世嘉，哪個不是錢？這錢少是其一，其次就是虛。」

「虛？那時候您就腎虛？」

「滾，別瞅那成天嚷嚷自己睡過幾個女的的，那都是扯淡，不是說了嗎，都要臉，都想吹個牛逼，其實呢？上大學都沒幾個幹這麼乾的，除非是家裡特放得開的。哥說的虛，是指那時候倆人出去逛街，真怕碰上個什麼小流氓幫派，那時候都愛去個什麼小市場賣點零碎，就那種地方小流氓多，你要一人去就三五個人劫個錢啥的，你要帶著女孩子去那可能倆人一塊劫，不劫也調戲一下，吹個哨、指指點點說個閒話什麼的，聽著煩又心裡怕。」

「慫的你，正是顯英雄的時候呢，不過瞧你不至於啊。」

「那時候也幹，打唄，那也不能見天兒就挨撮啊，跟哥們兒一塊時是打別人，自己帶著女朋友是被人辱，那感覺能一樣嗎？久而久之也就越來越不愛出來，真沒得干，最後自然也就淡了，被吹了唄。」

「嘿！理都跟你並肩站一塊兒了還，怪不得人家跟你分。」

「咳，那時候男孩成熟都晚，沒能力也沒工夫琢磨你們女生的內心活動，你們這兒低頭害羞的喃喃念，我們這兒早就想著跟哥們打遊戲了，當男的稍微明白點兒了，人家也踹你換一人了，所以那時候要死要活的都是男的，女孩子才沒這麼掰扯呢，哎，要我說，都說男的堅強、心硬，其實女的要認準這男的完了真是扭臉就走，一萬頭牛都拉不回來，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覺得茲要這女的一說完，男的就別要死要活拉著不放了，即便真回來了，也不是之前那人了。」

「然後你們男的就不知長進，繼續這樣？」

「可不？要死要活就那幾天，跟哥們兒一喝一嚎就過去，了不地了半個月，然後倆人都自由自在，可輕鬆了。要我說，但凡是這放不下的都是沒事兒就愛自己給自己造個景兒的，沒事傷春悲秋連帶念秧兒，覺得自己那時擁有的是多麼美好多麼純潔的時光，其實就是『為賦新詞強說愁』，整個一騷包，說真的，現在想起來就那時候的哥們兒們一塊兒的時候挺讓人念的，女朋友？誰想？有病！嘁。」

「你那時就沒愛過？不對那段感情感到惋惜嗎？」媳婦用略帶狡黠的語氣問我，忽閃著那雙睜大的眼睛。

「愛？那時候雖嘴上這麼說，但真懂嗎？那也就是喜歡，再多說了頂多算一段戀情，不算愛情，就覺得對方是自己的依靠，沒想過應該怎麼付出，付出多少，要不怎麼叫初戀不叫初愛呢。其實啊，縱有萬般不甘心，那也是因為覺得當時丟面兒了，要嘛就是因為沒上手，真要想的慌，那就真拉出來見一面，什麼想法都沒了，聊天止於呵呵，思念止於見面。這片子唯一正確的地方就是，真見了面了，就發現也只剩互相遞名片了，『呦，安利銷售經理』『哇，基金理財專家』……如果那時候的同學真都坐一塊兒聊起這點兒事，肯定都覺得自己特傻，當個笑話就給說了，自己當年圖嘛許的。」

媳婦回應：「呵——呵。」

「這電影怎麼還不完？」過了一會兒，媳婦說到。

我拿起遙控器看了一下進度條，打了個呵欠，擦掉擠出的眼淚，「你這慫孩子！我正感動呢，我的青春都沒經歷過打胎或者打別人胎，別煩我！」

「那邊想要的費勁巴拉要不上，這倒好，算著日子直接一標即中。」媳婦笑得花枝亂顫。

「關於青春期的片子就《那些年》拍得還行，就那麼一股節兒的小清新，根本用不著琢磨，能發生的也就那麼點事兒，最後縱有千般不捨，也應相視即終，完了就完了。其他的片子根本就不是那段的生活，頂多算是步入社會後對那一時期的臆想，覺得自己該緬懷一下了，就緬懷一下。得啦~寶貝兒，咱洗洗睡吧。」

……

檯燈下摩挲著書頁，倏地蹦出個疑問——愛是什麼？

愛是你覺得我做了一件讓你感動的事，而我根本不在意我做了什麼。我想。

媳婦翻身蹬開了被子，我伸手掩好，她呢喃：「老公我愛你。」

「我也愛你。」

誰還要記得那些年少不經事的匆匆？有你，就夠。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