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唸唸不忘」不忘的前任

週日那天，去了電影【唸唸】的首映。
電影開場前，主創人員到場。張艾嘉帶著張孝全李心潔和柯宇綸，演員們稍顯拘謹，話也不多。倒是她，落落大方的微笑很是讓人感染。一一與到場的賈樟柯導演和王小帥導演招手問候。
之後，電影就開始了。
風格是很典型的台灣電影，節奏是很典型的女導演手法。故事敘述很慢，甚至稍顯冗長。穿插在海浪中的三個交纏的命運。想說的太多了：故鄉與城市/母愛與父愛/責任與信任/成熟與蛻變。但是又都沒能說透。倒也並不讓人回味，在幻想中與父母和解那個情節會讓有相同經歷的人有些酸澀。整個電影下來只是感覺，台灣風景很好，天很藍，張艾嘉的痕跡很淡。
散場的時候，在人群中看到一個很熟悉的背影。
我上前去，「嘿！」
他回過頭來，愣了愣，然後衝我傻笑。
「你也來看唸唸？」他問道。
「對啊，不然你以為是來這等你嗎？」
…
後來我們找了個咖啡廳坐下聊一聊。
「你最近怎麼樣，結婚了沒？」我一邊翻菜單一邊問道。
「還是這麼直接，一上來就問這麼讓人接不下去的話。」他摸了摸鼻樑，然後苦笑著說道。
「直接嗎，結婚了沒，這和你吃飯了嗎是一樣的。」
「服務員，我要一杯焦糖瑪奇朵。」
「先生，請問您要點什麼。」
「給我一杯白開水，麻煩再拿一個菸灰缸，謝謝。」
我把菜單放在一旁，覺得手裡空落落的有點無所適從，望著對面的他，已經點著了一枝煙，於是我拿出【唸唸】首映邀請函來仔細斟酌。我指著邀請函裡的一句文案說：「我們凝視的方向，能聽到思念的聲音。這句話還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你們女人比較容易感動吧，我覺得這句稍微有點矯情。」
「你看窗外。」我望著玻璃外的街道和街燈，有些恍惚，「當你一個人的時候，你發獃的時候，你凝視的方向，你的心裡難道沒有想某個人或者某件事嗎，這就是所謂的聽到思念的聲音。」
我把目光從悠長的街巷拉回來，我看到玻璃上投射的他的臉，和他望著玻璃上我的臉的眼神。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隨即把目光轉回其他的地方。
「我覺得這電影沒什麼意思。拍的不怎麼樣。」
「那什麼電影才有意思呢，非得要打來打去，吵來吵去才有意思嗎？非得要背叛出軌小三劈腿才有意思嗎？」我突然莫名的有些激動。
他沒有看我，把菸頭掐滅在菸灰盒裡。
我往後坐了坐，「抱歉，我失態了。」
「沒事，大家都是朋友，不會介意的。」
對啊，都是朋友，老朋友。
「咱們該回去了吧。」我說道。
「再待一會兒吧。」他望著窗外，有點著一根煙，「我們也好久沒見了。」
「你…」我看著他，覺得自己必需要知道一個答案，「你和她結婚了嗎？」
他笑了笑，帶著一些難以理解的苦澀。「你這臭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呀，結了…滿意了嗎？」
「滿意了啊」我露出勝利者的微笑，微笑僵在臉上不知道如何收回來。
「你就不覺得對不起我嗎？」我直直的看著他，「你就不覺得要感謝我嗎，你現在的幸福是我成全了你們。」望著他，昨日曆歷在目，我已經失控了，而且我並不想控制，他傷害過我，我為什麼要對他客客氣氣？
「如果你忘不了她，你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我其實當時覺得你這是長情，我現在覺得我可傻了，你怎麼說的出口，當著我的面告訴我，你實在忘不了他，你要去找他，我還得對你仰慕不止，把你當情聖一樣供著。這幾年我跟你說，我終於想透了。我堵上我愛情的尊嚴，換來了你的忘不了。」我越說越激動，每每哽咽又被自己硬生生嚥了回去。
「你知道嗎？今年二月，我有了一個女兒。我第一次抱著她的時候，我就哭了。我就想這麼一個小小的生命，在我手中，在我的懷抱里。我一定要保護她，拼了命也要保護她。絕對不讓任何人傷害她。然後我突然腦子裡閃過一個你爸爸的笑臉，那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二年，你爸突然來看你，我們談戀愛的事兒就被他知道了。你爸爸跟我喝酒說，讓我好好照顧你。我之前從來沒想過結婚，可是你爸跟我幹了那一杯之後，我覺得心裡沉甸甸的，我覺得我要努力給你一個家。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有很認真的想過和你過一輩子。」
「我有時候回想，我根本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麼變的，她再次出現在我的生活里，我畢竟和她在一起過五年。我承認我自私，我承認我沒有責任心，你爸的話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腦海里。你別恨我，也別怪我，情難自己。我和她在一起，現在很幸福，但是我有時候也還是會想起你，正如我當年跟你在一起會想起她時一樣。不在身邊的，總是讓人忍不住想起的。」
「你還會想起我？」我冷笑道。
「年紀越來越大了，我會想起我愛過的每一個人，我會想起年輕的時候的時光，不知道你有沒有那種感覺，年輕時候的每個人，就算曾經很討厭的，現在因為太難見面，想起來也會覺得很難得。」
「就像這飲料。」他端著杯子說：「沒喝之前，有很多想喝的，但是都嘗遍了，卻只希望續杯一種。」
「荒唐。」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於是拿上東西走了。
他們總是有很多「唸唸不忘」的前任，他們總是有很多「唸唸不忘」的故事。他們總是能冠冕堂皇的不負責任，他們總是能理直氣壯的傷害別人。
但是，我又何必再計較。相遇本就不易，再相逢更是難得。
是啊，他的每句話其實都正中要害，我也在慢慢變老，我也會經常想起他，我也會經常想起那些年輕時候的事。我也會聽一聽那時候的歌，看看那時候的照片。我也會原諒傷害過我的人。
想起張艾嘉《愛的代價》：「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話，永在我心中雖然已沒有他」，和那個對別人「唸唸不忘」的前任，又讓自己「唸唸不忘」的前任說再見吧。
我要的不過是一個答案，為什麼他忘不了她。
而答案啊，都在茫茫的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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