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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紫璇

2015-04-18 04:46:13

有些事情遲早要和解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張艾嘉在《唸唸》里縫縫補補做了一場有關於「和解」的實驗。
故事從開始就在三個人之間展開,媽媽,育美和育男。小美人魚的故事像是一根線將人物串聯在一起。甚至比起血緣的維繫,小美人魚的故事像是一張更有力的網。
媽媽,一直想要和解,她其實就像那隻小美人魚一樣,一直想要游出去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海,作為意象,在這部電影出現了很多次。每一次對於整部電影的情節都有著一定的推動作用。電影最後,出現了媽媽帶著育美和育男送小魚兒回家的情節,可能「回家」這個概念,對於後來成年之後的育美和育男都是和解的最佳方式,只是他們錯誤的嘗試了很多種之後,才找到了最好的和解方式——回家。媽媽這個人物的完成,是通過育男和育美的共同回憶相互交織來完成的。媽媽作為一個無力的女性,試圖通過反覆的逃離來迴避與這個世界以及與自己的和解。即使她最後找到了一個愛她的男人,至少在她人生的僅剩不多的時間裡,她是幸福的。可是她死在了手術台上,以這樣極端的方式試圖與這個世界和解。而這次和解對於媽媽來說也許是最成功,相比於從綠島逃離出來而言,但對於育美來說,這次不負責任的逃離在她的人生里劃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育美是電影中最主要的人物。她和她的媽媽很像,喜歡寄託。媽媽不過是把美好的想像寄託在小美人魚的一系列故事裡,育美所做的是把美好的依託安放在她的繪畫中。在育美的意識里,她是渴望和阿翔組成一個家庭,以此來完成她與過去種種成長中不幸回憶的和解,家庭對於育美來說,是最好的和解方式。可是,對於阿翔而言,拳擊比賽是他在這個社會中確立自己的一種方式。阿翔對於拳擊的複雜感情有一部份源於他的父親,父親的離去促使阿翔有一種強烈的渴望想要完成拳擊比賽,哪怕是拳擊比賽中微薄的回報對於阿翔來說都可以彌補童年中父親位置的缺失。這樣說來,拳擊比賽一直是阿翔所以為的與這個世界和解的方式。電影中的第一個矛盾點就在這裡,育美渴求家庭,阿翔沉溺拳擊。阿翔並不是不愛育美,或者說,阿翔也試圖去以育美想要的方式來愛育美,但他並不知道育美想要的結果。這種迷茫的方式給育美帶來了更多的困擾。當最後阿翔與幻想中的父親完成了一次耐心的交談,而育美在陪伴孕婦生育的過程中理解了母親的時候,對於他們兩人而言,這種源自世界外部的刺激正在一點一點擊碎他們心裡的頑疾,直到他們最終都可以平靜下來,在相互的安慰中與這個世界和解。
和解的過程,大概只能依靠自己來完成。
育男在這部電影裡顯得很孤獨。他從一開始就好像是被媽媽故意拋棄的。即使媽媽為他做好了長大後穿的衣服,但還是被爸爸拿去燒了。但育男並不恨爸爸,他反而覺得從一開始媽媽就是錯的。媽媽是偏袒妹妹的,而自己是無辜的。這樣一來,育男就非常抗拒回到綠島,因為在這件事情上,他還沒有完全和自己和解,他只能依靠時間的延長,來減少他在這件事情上的疼痛。而最後,在颱風夜酒吧里與母親的重逢,也許是依賴於酒精刺激,但這本身的重逢一直是育男想要得到的,包括母親所有的答案都是育男潛意識中渴望的東西。他只是通過酒精的安撫,在自我的勸說中完成了和自己的和解。綠島,就像是一種暗示。台灣與綠島其實就像是媽媽與育男,育男覺得自己是被忽略的,拋棄的。可是在他心裡的最深處,還是覺得媽媽是愛他的,他的渴望促成了夢境中媽媽對自己的愛。
而育男當晚留宿於酒吧的酒保,在這部電影裡的作用非常關鍵。他像是觀眾的作用,幫我們追回育美在快捷站里被風吹跑的速寫,幫我們提供了育男與自己和解的催化劑。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都不能和自己和解,我們試圖勸說自己,說服自己,但越是勸說越難以和解,反而最後暴跳如雷不知所措的人還是自己。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結,我們不願意流露,寧可這些秘密像一萬響的大地紅在睡不著的深夜噼里啪啦的在耳邊一個一個炸開,也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的鄙陋、可笑和掙扎。我們真的可憐又堅強。
張艾嘉在這部電影裡提供了一種和解的方式——回歸。回歸到自身,回歸到家庭,回歸到故鄉,你所要和解的東西也許就會在外部環境的推動下走向你所期待的那個結果。導演的善意,也許是為了撫慰觀眾的內心。但在這種嘗試中,每個觀眾都可以窺探到自己的侷限性,自己心裡的那塊疤。
包括電影中,媽媽後來所歸依的第二男人後來將自己內心的不安寫書出版。他也試圖撫平他內心的不安,而獲得與自身的和解。
電影就是一次探討,坐在電影院裡就意味著我們願意加入這次探討,拿出我們自己的人生經驗和導演進行交流。如果我們拒絕與電影探討,在這兩個小時的時間裡,對於作品和我們自己都是一種浪費。

有些事情遲早要和解,你只能把手伸向自己。就像你心裡藏了兩隻蝸牛一樣,只有伸出觸角和彼此沉默的交流,你才能解開那個結。不要逃避。因為彼此心裡都有那些唸唸不忘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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