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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甦醒--Winter Sleep

冬眠/冬日苏醒(港/台)/冬日甦醒

8.2 / 36,826人    196分鐘

導演: 努瑞貝其錫蘭
編劇: 埃伯魯錫蘭
演員: 哈魯克比爾吉內爾 梅麗莎索珍 戴美特阿可芭 內加特伊希賴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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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渺遊俠

2015-08-25 20:15:13

花三個半小時感受人生的孤獨


決定看三個半小時的藝術電影,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和魄力的,尤其你知道裡面完全沒有精彩場面和試聽刺激,所以這部片子放在硬里半年多,最後選擇在孤獨的午夜裡看孤獨的電影,這種類型的電影看得時候並不歡喜鼓舞,但在回味和分析的時候特別有味道。說來說去還是在講人生的孤獨,這個話題既古老又現代,無論對於那個民族那個國家那個時代,這都是人生重要的哲理性話題。中國古人講高處不勝寒,西方聖經講巴別塔,現代媒體大喊的溝通困境,都是在講溝通和孤獨的問題。電影的取景是土耳其中部的卡帕多西亞(Cappadocia),它以其童話般的斑點岩層而聞名,美國《國家地理》雜誌社評選為十大地球美景之一。是地球上最適合乘熱氣球的兩個地方之一。但影片給我們展示的是冬日裡荒涼貧瘠的土地和山脈,適中是陰冷昏暗寒風蕭瑟的感覺,而且電影大部份時間都是室內情節,幾乎完全可以忽略視覺背景,電影聚焦在人物對白中的哲理性思辨。

電影中主線有四層矛盾:第一層是以艾登和管家為代表的中產階級或者富人階層,跟以砸玻璃小男孩一家為代表的窮人階層的矛盾,這裡的矛盾主要是貧窮和富有,房主和租客的階層衝突;第二層是艾登在夜晚臥室裡,跟通階層的離婚的姐姐發生的觀念衝突,在對待邪惡宗教時事等方面的理念分歧;第三層是艾登跟妻子之間的生活衝突,艾登擁有財富道德感社會地位上的優勢,但對身邊的人產生無形的壓迫,年輕的妻子希望通過做慈善活動向學校捐款,來找到自己人生的支點和意義,不希望艾登來幹涉她的生活,夫妻間的感情早就越來越淡,但是誰也不想分開也無法分開;第四層矛盾應該是艾登跟自己之間的矛盾,表面上他擁有旅館祖產,從事過幾十年的藝術工作,在當地和伊斯坦堡都有一定的聲望和名譽,經常給當地的媒體寫專欄作家,但在另一方面他對妻子從事的慈善事業很冷漠,跟家人和妻子的心靈距離也非常疏遠,儘管探討很多哲學宗教道德的問題,但也並沒實際去做什麼來改變。這四層矛盾代表了不同階層之間的矛盾,同階層之間的矛盾,家庭成員之間的矛盾,以及自我的矛盾。

電影中的人物和關係都是逐步抽絲剝繭向觀眾交代的,艾登清晨散步回到旅館,我們知道他是旅館的主人,隨後帶著司機和管家去看馬,在車上的對話交代了他是附近村落的地主,擁有很多出租的房產,艾登似乎很仁慈也很忍讓,甚至當小男孩砸碎車窗玻璃的時候,也只是用大衣裹住他送回家,並且不太願意因為租金的事情跟村民產生糾紛。在影片的首次衝突中,也是管家兼司機去跟砸碎玻璃的孩子父親交涉,通過對話我們也知道平常都是管家負責租金的事務,在這次兩個階層間的衝突中,艾登似乎只是個默默的旁觀者,甚至有些息事寧人的態度。這個矛盾衝突的第二幕是小男孩的叔叔帶著他,走十幾公裡的路去跟艾登道歉,他的叔叔是兩個階層衝突中的溫和派,儘管他也許心中也有抱怨(當艾登他們離開房子後,他自言自語地咒罵),但他在衝突中攔住了憤怒的哥哥,承諾會儘快繳納租金,登門去主動賠償車窗玻璃,最後帶著侄子去親吻艾登的手請求原諒。小男孩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是非常扭捏地抗拒,甚至在被要求親吻艾登的手時,由於心理壓力而昏倒,或者只是裝著昏倒而表示拒絕,只有在艾登妻子最後上門送錢的時候,才有些溫暖的眼神;小男孩的父親是最為強烈的對抗派,在開始得知孩子砸碎車窗玻璃後,艾登和管家應該只是想知道原因,但他卻跟管家產生激烈的衝突,影片最後交代他因為跟調戲妻子的流氓鬥毆,入獄半年並且失去了工作,因此才導致家庭無法繳納租金,但其實跟艾登並沒有什麼關係,或許只是遷怒與富人階層或者是對社會和生活的憤怒發洩,甚至最終當艾登妻子主動登門送錢救濟的時候,也表現出非常強烈的抗拒,將錢丟入火爐來表達對富人糾結的拒絕和窮人的尊嚴。無論是艾登、管家或妻子,從影片交代的各方面來看,都並沒有任何「惡性」,艾登並沒有強迫他們賠償玻璃錢,甚至對通過法律追繳租金都不太贊同,甚至艾登妻子不求任何回報的捐贈,應該是極大的善意表現,但似乎都無法緩和兩個階層之間的隔閡和衝突。

艾登回到家裡的臥室和辦公室,這裡似乎是他最為舒適的地點所在,他在這裡跟通階層的朋友聊天,跟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人聊天,包括觀光的背包客,流浪的摩托車手,每天在這裡給當地媒體和網站寫專欄文章,他還打算在這裡開始撰寫他的土耳其戲劇史,在這裡查閱粉絲和仰慕者的來信,當然包括哪些希望得到他幫助和捐贈的訴求。就是在這裡艾登跟姐姐發生了衝突,這裡的衝突不在於現實中的利益糾紛,而是艾登對於自己發表的評論文章有些自得,他總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評論道德的淪喪秩序的紊亂,但他的妹妹似乎不以為然,冷嘲熱諷地嘲笑他做這些沒有意義和虛偽的道德標準。艾登的妹妹以前做翻譯工作,離婚後回到家裡,她提出的不抗拒邪惡,也就是中國的以德報怨,被艾登和妻子嘲笑了一番,其實她再想如果當初不離婚而是去請求酗酒的丈夫原諒,是不是算是以德報怨,更有道德層面的自我犧牲的美感。艾登覺得她是窮極無聊,更是毫無勇氣面對自身困境的自怨自艾。艾登跟妹妹的這段衝突,其實挺難理解的,由於電影翻譯和文化的緣故,對白內容和含義理解起來也有點費勁。實際上這種衝突在我們看來不可思議,因為實際上兩個人並沒有現實利益衝突,只是坐而論道地鄙夷對方的生活和思想,有點戳穿彼此華麗外衣,袒露內心精神世界裡的窮極無聊和空虛罷了。

艾登跟妻子的關係我是在看到一半的時候才明白,應該說妻子的正式登場是艾登收到了鄰近村莊女教師的來信,希望他能用自己的名譽和影響力,號召附近的富人捐贈來給當地婦女修建紡織學校,艾登興緻勃勃地把這件事跟她商量的時候,其實是期待得到她的認可和鼓勵的,但是妻子卻冷漠而抱怨地說,自己投身當地學校的慈善事業快一年了,但艾登從來都沒有關注或捐贈過,現在卻反過來主動要去捐贈另外村莊的學校,其實是諷刺艾登只是因為被奉承和被需要產生的虛榮感,並不是真正關心慈善,這是艾登跟妻子的衝突開始。隨後的衝突高潮是艾登突然闖入妻子舉辦的慈善總結會,我覺得艾登在很大程度上是處於好心,希望能夠參與妻子的慈善工作,並且彌合兩個人之間的嫌隙,但妻子卻覺得他從來都不過問自己的慈善事業,現在最終結束了突然插進來她覺得很彆扭,兩個人因此爭吵和糾結,艾登最後決定離開家去伊斯坦堡,在走之前給妻子匿名捐贈了一大筆錢,也就是妻子後來想送給貧窮租戶結果被燒掉的錢。但最終妻子的好意被租戶拒絕,艾登在大學中抵達車站,卻又調頭去朋友家的農場,最終帶著打獵得到的兔子回來,兩個人繼續過著彼此不打攪對方的生活。因為妻子不可能離開艾登去追求自由,艾登去伊斯坦堡也是同樣或者更加孤獨。

艾登的獨角戲和自我剖析的場景也比較多,但只有最終在農場朋友家裡,跟教師喝醉後的爭執,才是真正通過對白來表達導演的想法,在其他情節都是通過暗示的方式默默交代。比如日本遊客對旅館和當地風景的讚美,讓他非常自得和滿意,跟摩托車手的溝通,摩托車手的自由自在流浪生活,也讓他很羨慕,甚至最後摩托車手要走的時候,他還竭力的挽留。在跟這些陌生人的交流中,他似乎更能得到溝通的快樂和滿足;甚至他一直追求想得到純種的野馬,但最後解開韁繩,將馬放走,似乎也是一種自己無法獲得自由,但通過給予馬兒自由來緩和自己內心的困境,還有那隻被他打死後一息尚存的兔子。最終他對自己的反思是在朋友家的冬夜,跟農場主朋友和教師喝醉後爭執一番,最後似乎對自己幡然醒悟。

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虛偽幼稚不堪的地方,但每個人其實從本質上講都不壞,但這些人卻無法獲得彼此的理解和認可,甚至想溝通交流來解釋自己都很困難,最後只好在冬日的寒冷中,退縮回到自己的孤獨空間裡,彼此不相互干擾地過自己的日子,但這種日子確實沉悶乏味無聊的。人生最終極的問題,就是如何解決孤獨和跟別人溝通,甚至到影片的最終都沒能看到被救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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