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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洛--Tharlo

塔洛/Tharlo

6.8 / 435人    123分鐘 | 138分鐘 (Extended Version)

導演: 萬瑪才旦
編劇: 萬瑪才旦
演員: 西德尼瑪 楊秀措 紮西 金巴 攝影: 呂松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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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wakokonor

2015-10-28 02:49:47

關於《塔洛》


這是歷史上第一部在國內公映的藏語電影。也許它的排片並不多,也許它的聲音很小,但是,這是一個開始。我的文字也許不夠好,但是那種第一次在電影院看母語片的激動是真實的。希望《塔洛》一切順利,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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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有幸觀看了《塔洛》在中國的首場放映,作為一個喜愛電影藝術的觀眾,一個關注藏人題材的藏人,不免非常想聊聊這部電影。
 
黑白色,站在派出所白牆上碩大的「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前,西德尼瑪扮演的塔洛拖著一條小辮子,帶著對我們而言再熟悉不過的藏腔,一字不落地背誦著《毛澤東語錄》。背誦持續了幾分鐘,一字不差,一字不落。彷彿回到藏區的某個教室,一個面容黝黑的孩子,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水,那雙黑眼睛緊張地張得大大的,他那過份嚴肅緊張的神情表明他此刻正在費勁地回想著昨日背誦的漢語課文,在老師嚴厲的沉默中,一個一個地從嘴裡往外蹦出那些對他而言還不熟識的方塊字。也難怪塔洛背完了後問所長,司馬遷的那句「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這句話和毛主席說的那句「張思德同志的死是重於泰山的」為什麼如此相像。
 
塔洛和所長的交談的這個畫面非常有趣,被煙囪環繞的塔洛彷彿一幅畫中人物,而所長站在畫框之外,像是在觀賞一幅陳丹青的藏人肖像。這是一個順利融入和適應了現代城市社會,當上了警察,會說一口標準的青海漢語方言的的藏人,對一個不知身份證為何走到哪裡都背著一隻沒有母親的小羊羔的傳統藏人的凝視、觀察。塔洛此行下山是來拍照的,這個連第一代身份證都沒有的人需要辦理第二代身份證。因為所長說了,沒有身份證,他去哪兒誰都不知道他是誰。也就是說,故事發生在身份證換代的2004年。
 
照相館旁邊的商舖標牌上一個碩大的超人標牌,以及街邊喇叭裡不時傳出的聒噪的藏語吆喝男聲,還有牆壁上掛著的,穿著薄薄的「演出藏裝」的美麗模特,和穿著潔白婚紗的藏族新人,人們夾雜著漢語的說話方式…這一切都是那麼新鮮、引人,也那麼地另人不安、焦慮。照相館內一對剛結婚的新人正在拍攝時下流行的結婚照。從他們圓圓的禮帽和口音來看,不難判斷應為當地的農區藏人,也就是藏語中的「榮哇」。而塔洛是在高山放牧的牧區藏人,也就是「中掛」。在融入、吸收現代文化的過程中,習慣逐水草而居分散生活的牧民往往比以聚落方式生產生活的農區藏人面臨更大的挑戰。在這個極力想要融入吸收現代文化的縣城,塔洛遇見了一個特別的姑娘,從此便偏離了牧人那簡單的軌跡。撕裂著,割捨著,主動或被動地被捲入了現代文明的濫觴。
 
在彩色電影、3D、4D技術成熟的今天,一些現代導演仍然願意採用黑白畫面進行敘述。比如蒂姆波頓的《艾德伍德》,一貫給人留下心理陰影的大衛林奇的驚悚片《像人》,還有斬獲2012年奧斯卡小金人的黑白默片《藝術家》,這部電影的成功是不可複製的。當然還有我們最熟悉的1993年的電影《辛德勒的名單》。這些電影都採用了黑白畫面,這往往是敘事的需要。在描述角色複雜的、沉重的心路歷程時,黑白往往能使我們更加關注人物的神情、動作,乃至面部肌肉的每一次細微的痙攣,身體關節每一次細微的顫動。讓觀眾能更仔細探索每一幀畫面背後的深意,那些隱藏在黑白空間縫隙間的灰色地帶。然而即使在這樣的鏡頭之下,高原原生自然的美好也依舊無法隱藏。黑白鏡頭下的雪山、雪山上的雲、草原上彎曲的小路、燃滅的酥油燈…這一切同聒噪、灰頭土臉的縣城形成對比。在潔白雪山的腳下,我們卻生活在一片現代文明的廢墟之中。
 
如同先前的《老狗》一樣,大量的對話空白也是該片的特色之一。在沒有台詞的時候,我們往往仰賴鏡頭的結構和人物的表現來體會其中的心情。孤獨、迷茫、震驚、轉變、決然、痛苦、無助…一切的一切都在這每一刻的不言、不語之中流轉著,透過電影螢幕撲面而來。
 
在這部電影中,我們看不到宣傳片一般的旖旎風景和麵具化了的藏人形象。這裡沒有潔白明亮的帳篷和錦繡一般的草原。這裡沒有英勇剛毅紮著英雄結的扎西,也沒有樸實羞澀眼神明亮的卓瑪姑娘。這裡沒有歡快動人的鍋莊,也沒有浪漫如夢的營火晚會。這裡有各種形象的各種藏人。有一板一眼的警察,有無助迷茫的牧人,有夢在遠方的姑娘,有掄起酒瓶就打架的小伙子,還有唱著rap的藏族歌手…然而,這才是藏人真正的生活。
 
每一個人心裡都有一個紮著小辮子的塔洛,他從懵懂、無知到成熟、老練,經歷著社會化、城市化、現代化的洗禮。在每一次的碰撞中忍著痛塑造著自己全新的面孔。他曾經的世界非黑即白,他眼前的道路充滿未知。他離開了牛羊、離開了故土,來到一個充滿新奇的島嶼。回頭看看那萬年雪山,沉默高原。如果一直夢想到北京天安門的塔洛終於搭上那班車,終於站在了天安門前,那一天,他將如何理解自己,究竟是重於泰山,還是輕於鴻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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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屁話很多的藏族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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