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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甦醒--Winter Sleep

冬眠/冬日苏醒(港/台)/冬日甦醒

8.2 / 36,826人    196分鐘

導演: 努瑞貝其錫蘭
編劇: 埃伯魯錫蘭
演員: 哈魯克比爾吉內爾 梅麗莎索珍 戴美特阿可芭 內加特伊希賴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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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utnik

2015-12-14 14:25:44

《冬眠》:住在墳裡的人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關掉所有燈光,調好音響聲音,關掉手機,然後幾乎用一種膜拜的情緒開始觀看這部電影。於我而言,《冬眠》是一部用文字和符號匯成的一部電影,太抽象,如同剝了骨的驅殼,無需肉體只憑靈魂的堅硬邊站立在世人面前。顯然我的雙眼還無法看透其中本質,看到的只有這具無骨之肉,膚淺至極。

   「住在墳裡的人」
    

    墳墓是一個依靠死人和守墓人而存在的事物,死了的屍體是孤獨的,守著屍體的守墓人更加孤獨。
    《冬眠》全片幾乎都在圍繞「孤獨」這個名詞轉動,而整個小亞細亞村落幾乎就是一個覆蓋在並冰雪下的墓葬群。主人公艾登年老又虛偽,偽裝成善良的公知試圖埋葬自我,卻一直是個悲哀而孤獨的守墓人。他擁有學識,卻沒有自信去成為自己想成為的演員,終日寫書、刊登文章從而成為別人眼中的仁善者,內心卻孤獨不得志。艾登的人物縱深感並不強,無非是人前的偽善者形象和人後的守墓人身份。除卻艾登之後,其餘主要人物則像是埋葬在墓中的冰冷屍體,無所事事的妹妹、自怨自艾的妻子、喪妻的農場主、為生計奔波的租戶、隨傳隨到的司機等等。每個人的內心都處於冬眠中,釋放著最少的熱量,孤獨而索然。
    一群住在墳裡的人每日用自己的方式尋找著生活的彼岸,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偽裝著自己。然而一旦充滿熱情的活人闖入這片冰冷地域時,墓地中的某種平衡也就隨之被打破,小青年騎行者熱情地尋找著生命的真諦,用旅行、危險來尋找自我存在感。艾登嚮往這種尋找的過程,他渴望與小青年對話,擺低自己的身份,期望在這個過程中找回作為「活人」的自我,卻每每失敗。艾登想要離開墓群,在臨走前又退卻,如他所言:彼處沒有他熟悉的一切,最後他還是適應生活在墳墓中,做一個虛偽能掌控全場的管理者,最後說出:我的王國誠然很小,但至少我還是王。
    人心都會冬眠,孤獨但存在著。

   「形而上與存在主義」
     
    
     《冬眠》充斥這一大段一大段玄而又玄的對白,又多次出現土耳其戲劇史這個字眼,任務也設置成知識分子、社會菁英。有人說《冬眠》的對話表演形式是致敬伯格曼,這樣的說法不免簡單粗暴。與舞台劇相比,我更願意把《冬眠》形容成一部文學作品,高深而莫測,幾段對話都極度形而上,對話間充斥著善與惡、富與貧、人生價值和自我實現,也講述了土耳其的階級立場和小亞細亞地域的宗教氛圍,中間有牽扯到愛情、尊嚴、道德,這也是我一開始就說明的,這是一部無骨的電影,依賴形而上的靈魂支撐,然而不具相當文學素養的我們從一開始就難以理解其中的本質。其實整部影片都充斥著塔科夫斯基似得鏡頭語言,靜的景與動的人之間的人物關係,詩意的長鏡頭,文學性的人物對話以及悠揚的音樂才構造出如此一部恢弘的「大片」。
     影片中有四段形而上的對話很值得人回味,艾登與妹妹之間的爭執、艾登與妻子之間的衝突、妻子與租戶的對峙以及艾登與老師之間的爭論。前二者著重於個人情緒表達,艾登與妻子、妹妹爭論關於善與惡的存在關係,是艾登對於自我認知的一個辯解。他不懂如何從善如流,妻子可以沒有心理負擔地進行所謂的善事,艾登已然考慮的太多,他把善當成了偽裝自己的一部份,最終變成一場作秀,在妹妹尼卡刻薄指出這種偽善後惱羞成怒。其後妻子與租戶斯梅爾之間的對話則充滿了驚險,整個畫面凜冽有好像隨時有一座火山將要爆發。最後高潮地那段對白讓人心潮澎湃,你想著終於有個人要釋放出一點熱情,果不其然,老師說:莎士比亞說過,良心無非是懦夫們使用的一個名詞,他們害怕強力者借它來作為搪塞,銅筋鐵骨是我們的良心,刀槍是我們的法令。」不得不說,這一段中的老師萊文特和前面的租戶是影片中最強有力的兩個人,熱情又充滿反抗情緒,不是沉悶的屍體,就像火熱的火山,但是愛登用一段話熄滅了火焰,讓影調再次回歸蒼涼:我們疲於奔命,作出好似大有可為的假像,每天早上我都有絕妙的想法,整天卻都在無所事事。艾登用自己的親身體驗擊倒了莎士比亞的名句,這句話幾乎就是艾登的自我描述。
    形而上的對話的力量自然產生於人群的自我尋找,這就是存在主義。枯坐在墳前的艾登在尋找自我,證明不了自我價值的妻子也在尋找自我存在,在我看來《冬眠》這個片子就是錫蘭在尋找自我過程中創作的一部很具存在主義的片子。

   「白馬和野兔」
    
    

    關於這兩個事物我始終想不清其中代表的深層意義。馬是艾登從馬伕那裡買來的,兔子則是在一次打獵中得到。放生馬這個情節很具象徵意義,發生在艾登與妻子爭吵之後,艾登終於下定決心要離開旅館離開墓地,他放生馬的這個行為也很容易理解成他想解放自我,看似放生白馬,其實是放生了他自己。野兔是發生在酒醉爭執之後,艾登在打獵中殺死了這隻兔子,冰冷的雪堆中野兔釋放完了自己生命的熱量,在看這個畫面時心情其實很澎湃,我覺得艾登可能在最後殺死了自己最後那點嚮往自由的心,他所有的熱量都如同野兔死亡前一樣釋放完了,他終於只能在冷冰冰的墳墓中永遠冬眠。想到影片最後艾登對妻子的表白,他將自己比作隨從比做奴隸,這是艾登最後對自己的剖析,他成了這篇墳地永遠的奴隸?
     就我自己而言,對於這兩樣事物理解不能,上述所說也總感覺是過度解讀。

     關於攝影,影片簡直是一場攝影迷的盛宴。錫蘭固執地使每個鏡頭都做到最精緻,最喜歡的幾個鏡頭都發生在雪地裡,蒼白寂寞,人在大自然中的渺小就在冰與雪中展露無遺。
    關於聲音,之前老師幫助分析過錫蘭《三隻猴子》的聲音運用,只覺得錫蘭真的是一個控制狂,震驚於聲音的精細,甚至讓我覺得觀片過程中發出一絲聲音都是對影片聲音的一種褻瀆。

     這是一部帶有文學性標籤的電影,其中也很能看出《冬眠》這部片子受到許多東歐影片、文學的影響,許多鏡頭幾度讓我看到塔科夫斯基的影子,主演也像透了安哲《永恆和一日》裡的亞歷山大。

    補充:在群里和路大師們暢聊了許久,最後把關鍵點設在了如何看待一部逾三個小時的電影。
     
     路:往往面對這樣一部情感不夠濃烈,劇情不夠刺激甚至有些絮叨的電影時,大部份的觀眾其實無形中已經被拒之門外了。冬眠的定位很簡單,中產階級菁英群體,不能奢求一個十級的新人號去打一個九十級的boss,這是很不公平的事情。錫蘭的定位很簡單,受眾本身就需要一定的知識水準才能真正充分理解其中某些台詞的意味,大部份人熬這樣一部電影真的也只能從表面上挖些粗之又粗的道理。至於怎樣去觀看超過三小時的長電影,我覺得這關乎於每個人對於電影的喜愛程度,我覺得看電影的人群一般分三種,一種是熬電影,這類電影於這類人就是煎熬,中間走神不斷,對電影故事走向情感走向完全模糊。第二種是看電影,這類人往往會強迫自己認真去看每一幀畫面,這批人是很尊敬導演的一批人,他們覺得對於一部可能是好電影的電影浪費幾秒鐘都是不尊重。第三種則是真的愛電影,這類人需要一定的觀影水平,他們會很容易就代入導演所給的影片情緒中,這需要一定的理解能力,可以很快地找到那個按鈕,甚至能猜測出影片的走向。所以想要讀懂、看懂一部這樣的電影,沒有任何捷徑可走,你只能先充滿崇敬感,滿懷尊敬,然後儘量豐富自己的視野,提高自己的觀影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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