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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子,出租中--Noriko's Dinner Table

纪子的餐桌/纪子,出租中/NorikoNoShokutaku

7.2 / 3,632人    159分鐘

導演: 園子溫
演員: 吹石一惠 吉高由里子 光石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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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G羽

2016-01-08 18:42:37

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個自殺俱樂部


自殺是日本文化的一部份。
每一刻鐘日本都有一人自殺而亡。
除卻一般而言的自殺原因,日本的高自殺率有其特殊性,比方說恥感文化、武士道精神、對於死亡獨特的審美等等。
但這都不是園子溫要講的,他只是想藉由自殺這個極端行為向你提出一個問題:
「你與自己連上了嗎?」
你以為你死了就切斷一切了嗎?你和你父母的聯繫還在,你和你愛人的聯繫還在,你和你子女的聯繫還在,你和你朋友的聯繫還在,你和這個世界依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從某種意義上講,你的死只是將你同世界的聯繫之歌變了個調,重新譜了個曲。

「你是誰?」
只是身份證上的那個名字嗎,只是鏡子裡的那張熟悉面孔嗎,只是正在讀這篇文章的傢伙嗎?
不,你還是子女,你還是父母,你還是朋友,你還是老師,你還是醫生,你還是···如果有人讓你自我介紹一下,你會怎麼介紹?一堆頭銜,一堆經歷,還是一堆「關係」?

角色扮演。
大家不都是在玩兒角色扮演嗎?就像《紀子的餐桌》里所描繪的出租家人公司,每個角色不過是一個坑,不管誰跳進去只要演的足夠「真實」都不會違和,我們要的是那層聯繫和那種感受,角色扮演所能帶來的不就是如此嗎?
孤獨呀,寂寞呀,無聊呀,抑鬱呀,為什麼會這樣,無非是因為你的角色出現了缺失,你的坑被人佔了,你找不到適合你的坑了,無非是你的演技或者別人的演技出了問題,齣戲了,厭倦了,你想換個角色,你想罷演···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的比喻太不近人情,不過我的話還沒講完,即便是扮演也有演的好壞之分,有的人是用真心用真情用真愛去演好自己的角色,有的人則是敷衍糊弄了事,還有的人乾脆連自己的角色都分不清,把本該好端端的一齣戲搞得亂七八糟。
不過呢,演好自己其實才是最難的,那些影帝影后演個別人可能駕輕就熟,演起自己來倒有點無從下手了。

我只是想說,在同他人發生關聯之前,我們必須先跟自己發生關聯。
歐文·亞龍說:如果我們不能擁抱我們自身的孤獨,我們只是利用他人作為對抗孤立的一面擋箭牌而已。只有當人活得像一隻老鷹——不需要任何觀眾——才可能愛慕地轉向另一個人;只有在那個時候,一個人才能夠去關心另一個存在的增長。

那些或笑著或哭著選擇自我了斷的年輕人,你罵他們二也好,你譴責他們無情也好,你鄙視他們的懦弱和不負責任也罷,有一點你要知道,他們跟你跟我們有著諸多相似體驗:
一邊被控制、被強迫、被壓抑,一邊又被忽視、被誤解、被忘卻,有的人以愛的名義拿刀刺向你,有的人乾脆抹掉刀上的「愛」字,還有的人,自己就是一把刀,捅完別人捅自己···

自殺與自殺也是不同的,那54個說笑間便手牽手躍入地鐵道的花季少女更像是一種宗教式的一次性行為藝術,裡面更多的是青春期的盲目麻木與集體無意識,三島由紀夫川端康成太宰治等的自殺則像是星辰的自主隕落,夾雜憤恨無力與「自由」落體。
伍爾夫曾說:「你要把人生看透徹,一定要真實得面對人生,了解人生的本質,當你終於了解人生了,就能真正熱愛生命,然後才捨得放下。」而說出這話的伍爾夫也投水自盡了。

大多數人犯的錯誤是:一味的去占坑、去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去想方設法連接別人,卻捨本逐末地忘了先連接起自己與自己的關係。假如一個人只是靠金錢、靠物質、靠同他人的感情聯繫、靠投射在他人身上的訴求來維繫自己的生存,那麼只要哪一天這些東西出了差錯,他便像無頭蒼蠅亂作一團,便像丟掉七魂六魄的空殼兒般無所適從,生命的這些「偽根基」斷掉了坍塌了,於是,如循環自殺所描摹的把腦袋伸進烤爐、切菜般切掉自己的手指、手挽手跳樓也就不再是不可理喻的瘋狂行為了。
根本沒有什麼「自殺俱樂部」,如果有,也如古屋兔丸在《循環自殺》中所言: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個自殺俱樂部。

《紀子的餐桌》的結尾,紀子說:「心是一個小杯子,如果你注入太多的感情,眼淚就會溢出來。
再見,我的少女時代!再見光子!我是紀子。」

這是我看過最溫暖的園子溫結尾,紀子同自己連上了,至少看起來是這樣。那麼,

你與自己連上了嗎?


PS:以上算是給園子溫的自殺兩部曲——《循環自殺》和《紀子的餐桌》共寫的小評。
《循環自殺》個人不大喜歡,為了血腥而血腥的東西太多,前面的偽推理也有點跳脫,最後賦予象徵性的各路招式讓人有點接受無力。倒是頗溫暖感性的《紀子的餐桌》很是喜歡。囧的是我下的片子上下部搞反了,我竟然紗布垃圾地先看了下部才看得上部,詭異的是,竟然一點沒覺得劇情上有什麼不對勁···
最後簡單說下我所喜愛的園子溫導演。
園子溫從來只關注那些畸形的、破碎的、扭曲的人和家庭,他討厭小津安二郎,討厭那些白開水的東西,討厭所謂的樸素溫和,他不認為自己在故弄玄虛或是譁眾取寵,他無非是用自己的角度和手法去反映他眼中的現實。你眼前的平靜也許只是假像,裂縫早已在慢慢撕裂那層表面的美好。
他曾同一個尋求自殺的女人在一起,於是他拍了《循環自殺》;他年輕時曾隻身一人去往光怪陸離的東京闖蕩,於是他拍了《紀子的餐桌》;他曾參加過可怕的邪教組織,於是他拍了《愛的曝光》;他的家庭並不和諧,於是他拍了《神秘馬戲團》···
他曾是個詩人,他對於愛有著崇高的嚮往,他幾乎只看恐怖片和情色片,他最愛的電影是《發條橙》,於是有了他現在所有這些電影:

既陰暗變態,又詩意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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