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

回頭再看1997年《春光乍泄》的伊瓜蘇大瀑布，它是什麼？


我們很容易把它理解為浪漫的愛情承諾，是無端發作的異國風情。但在今天看來，你有沒有覺得，它像擋不住的瀑布流，永遠洶湧，一直不停。

對，就是時間。

就是 1997 年。

如同《樹大招風》是經過三段式拼貼又剪輯穿插，融合反應，我看這部電影也是分兩次看的。第一次在武漢的酒店，看了大概 15 分鐘，緩衝了。第二次是在北京家裡，半夜把剩下部份，「一口氣」看完了。

這部電影令人感興趣的點，是來自張子強、葉繼歡、季炳雄三大賊王的原型人物，他們興風作浪的時期，正好是 1997 回歸前後。

《樹大招風》的製作模式，很容易讓人想起之前三個大佬的《鐵三角》。事到如今，《鐵三角》更像一部玩票之作。徐克在古裝大片的道路上回不了頭，林嶺東風采不在，只有杜琪峯依然執著。

（《鐵三角》）空空如是的結局，也是他們最初的開始。電影正好是個首尾相接的三角，神秘的陳福水沒死。鐵三角的相連，則呈現為一個「大圓圈」，但因交點的陡然斷裂，變成了三個突起。如今，再看寫於 9 年前的評論，我都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與《十年》的聯考作文題目不同，《樹大招風》是一部完整的電影。要看明白這部電影，要明白「風」是什麼。

山雨欲來風滿樓
黑雲壓城城欲摧

《樹大招風》以三大賊王聯手這麼一個空穴來風的事件，借題發揮，說的是 1997 的香港變化。以惡人做主人公，結局落處，不免還是有懲惡揚善的必要，否則真會教壞小朋友。

這些大奸大惡之輩活動的時期，香港電影正好出了砍來砍去的古惑仔系列，被本土教育專家批評為，引發了無數青少年犯罪。這是另一個話題。

可是，《樹大招風》卻留下了一種奇怪的失意情緒，三大賊王，成了跟不上大時代的悲傷、憤怒和滑稽人物。

林家棟段落，一洗我對他演技無力的印象（可自行腦補《風暴》），俗爛的天台場景，無論眼神，手勢還是漫不經心的對話，都充滿了綿密動人的生活氣息。3T 與金店的抉擇，更有一種時不我與的諷刺。東躲西藏的賊王，靠一把小刀，製造了驚人的緊張危機。

全片最精彩的幾個段落，都是來自於林家棟的內心緊繃，他的記憶力，小心翼翼和非常兇殘，與床單和電視機信號的互動，都給我留下了太深刻的暴力與危險印象。

任賢齊的出場造型令人眼前一亮，我一度沒有認出這是那個唱《傷心太平洋》的中年男子。我認為林家棟段落營造著銀河印象少有的紀實生活，而任賢齊段落，是一種以諷刺為主的批評現實寫照。

尤其是不斷的吃飯喝酒送花瓶，小小的科長局長，已經讓這個賊王憤怒難當（追不上大卡車）。但譏諷官僚腐敗，用力勇猛，又無法消除那些不符合時代的 BUG（中國夢、紅星二鍋頭、電子螢幕……等等）。


這個段落目的意圖最為明確，但效果並不是最好。

陳小春以浮誇、無政府和革命浪漫主義的方式演繹綁匪，在大富翁家的 K 歌亮相，實在演得嗨爽。正如大家對陳小春的印像是小雞吃米（韋小寶&山雞），然而，他唱功不俗，演《基佬四十》等電影更是叫人刮目。

海島一段，暴露了這個賊王的空虛。而空虛來自何處，為何一定要大幹一票，為何一定要再攀高峰——他又不是王石等賣房致富的企業家。

原因只有一個，1997 迫在眉睫。

這個對皇家警察張牙舞爪做大閘蟹樣，開著騷氣跑車，性情乖戾的男子，在我公安武警面前，只有老老實實束手就擒。關於這個事情，有八卦消息稱，李嘉誠從中牽線，讓張子強在內地伏法。而大富翁這樣一個稱謂，是指有四分之一香港人替他打工的李嘉誠，同時也是張子強的綽號。他在片中開尋人熱線，或是單槍匹馬硬闖海陸豐，都是揮灑金錢如糞土。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這個事情的轟動，它創下了全世界範圍內綁票案件贖金的金氏世界紀錄。如果還需要再打一個比喻，好比哪天王思聰被人在嘉里中心綁走了。你們就等著看社交網路的原子爆炸。


《樹大招風》的缺陷也很明顯——即便我不認為它是一項缺陷。很多人看一部電影，需要有頭有尾，尤其是需要一個宣洩，滿足聽完一個故事的快感滿足。

三個導演分頭拍攝再行剪接組合相連成一部長片，這樣的創作方式，導致電影並沒有一個驚天動地大爆點，組團失敗。這不符合一部劇情長片的策略佈局，反高潮的用意，堪比當年《非常突然》的死光光，太不過癮。尤其是任賢齊因為一句罵大陸人的話，硬是要重尋 AK47 把風的真人秀派頭，遭警方暴虐，怎麼看，都是要把這個人往死裡推。

峰迴路轉後的完敗，道出了賊王們的失落，還有天真與幼稚。如你所知的，無論銀河還是韓片，涉及幫派黑社會的犯罪題材電影，幕後黑手，總是一山還有一山高。隻手可遮天，造化好弄人。


賊王的故事戛然而止。表情是驚愕，不甘和認栽。那些與刀子，鈔票，AK47 ，鑰匙，花瓶接觸的手部特寫，你或許可以將他們視為，1997 這件事情，不僅與殊死掙扎的賊王無關，也跟香港人的雙手毫無關係。

留給觀眾的，居然是最後一任香港總督彭定康兩千金的淚水。

還有那一闕女聲版的《讓一切隨風》。


來自神州的北風啊，你讓五星旗和紫荊旗在香港高高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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