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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物語--Tokyo Story

东京物语/东京故事/TokyoStory

8.2 / 41,056人    136分鐘

導演: 小津安二郎
編劇: 野田高梧 小津安二郎
演員: 笠智眾 東山千榮子 原節子 杉村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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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翔

2016-08-11 07:31:55

空山海壽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第一次認識小津安二郎是在他的《早安》。樸素的電影語言,含蓄又澎湃的情感,藉由日本普通家庭平淡的日常瑣事中如小溪流淌般娓娓道來。這種故事表達方式,這種蘊含的禪味,足已有魔力將人牢牢抓在螢幕前。在最後,導演藉由著兩個默默愛慕年輕人的日本式的對話揭開了本片主題:小孩子怎麼能懂,正是瑣碎生活中的廢話足夠多,才足夠可貴。所以,能找到一個耐心聽你講完廢話,又不會感到不耐煩的人是多麼的幸運,這就是獨屬於大人的儀式——愛情與生活的儀式。
懷著對小津安二郎的獨特故事拍攝方法的好奇,又在螢幕前安安靜靜地呆了兩個小時,看完了這部《東京物語》。
不同於《早安》,我看到了他更大的「野心」。
尋常導演若是想將戰爭對愛侶的撕裂,年輕子女與晚年父母之間的生活矛盾,時代對年輕人命運的裹挾這三個命題好好捋一遍尚屬頭疼,又怎麼能夠談得上將他們毫無痕跡地溶為一爐呢?可小津安二郎做到了。看這部電影,就好像一個媽媽桑在你耳邊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充滿生活氣息。沒錯,整整兩個小時,此片沒有突出任何主題,換句話說,沒有鋪墊,沒有高潮,整整兩個小時,全部都在講主題——生活。
我彷彿能夠看見他在鏡頭後面偷笑。
子女長大在大都市成家,年邁父母靜極思動去東京看看兒女。去了之後,發現本以為極有出息的大兒子卻是區區社區醫生,這種理想與現實的落差對飽經滄桑的老人尚可接受得了。可兒女們卻各自愛惜自己的家庭:
「晚餐只有肉夠了吧?需要加生魚片嗎」
「不用了,你看呢?」
」光吃肉就夠了——大兒子與女兒這麼說。
「今天路過淺草買了糕點,白餡的,很好吃」
「很貴吧,不用買這麼貴的嘛,買煎餅就夠了」
「可昨天買的也是煎餅」
「不要緊,反正他們喜歡吃」——女兒看見女婿買糕點時這麼說。
這種對話聽在耳邊已覺不忍,可最令人傷心的是,父母還為兒女辯解:
「做兒女的很難符合自己的期待,可他們已經做的很好了,比大多得都要好」
「是呀,我們很幸福」
「是呀,很幸福」
到後面,竟面臨著無房可睡,老父親只好去找老友喝得酩酊大醉,卻讓女兒氣得甩了父親的帽子,老母親只好去找善良的二兒媳借宿一宿,當夜晚時,各自睡去,鏡頭照在兒媳臉上同時響起了啜泣聲,我竟不能分辨是兒媳在哭泣自己因戰爭死去八年的亡夫還是老母親是哭泣自己成人子女。
影片的最後,老母親驟亡,兒女返回故鄉,辦完喪事,女兒旋即打著紀念的名義要去腰帶和碎花麻布,說著空話過後,大兒子與女兒匆匆離去,因為要工作。前一刻還在懊悔母親」隨著木魚聲漸漸變小,我沒有盡到孝心,她死了,被褥也不能鋪在墳墓上」的小兒子,也要參加棒球比賽而匆匆離去。
眾人離去,只有尚未成家的小女兒和二兒媳還陪在老父親身邊。
最有意思的一段對話也發生在她們之間:
「他們太自私了,真替可憐的媽媽感到難過,外人還有感情,骨肉不該這樣「
「可是,京子,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也這麼想,但子女長大後,會漸漸遠離父母,繁姐姐這般年紀,和父母不同,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是存心不良才這麼做,大家都以自己的生活為重。」
「真的,可我決不能變成他們那樣,否則父母子女之間就太冷漠了」
「是嗎?可是每個人都會漸漸變成這樣『
「那....你也會變成這樣嗎?」
「是呀,雖然我也不想....」
「這世界真令人灰心。」
鏡頭最後,畫面一轉,從老父親孤獨的側面轉向家鄉河流,畫面在這刻定格,也正是導演想說的,生活靜靜如河流流淌,平靜又深刻,不如意之事太多,從前的單純被無奈包裹,漸漸變成自己不想成為的樣子,無奈是一定的,後悔是一定的,可這又無法改變,你又何時見過河流奔騰入海,海又倒流成河?
不享人間快意事,縱有海般悠長壽命,也只不過是空寂枯山。
注1:對於小津安二郎,我只關注他的作品,對於其人,不了解,不做過多評論。
注2:在看本片的時候,」空山海壽「四個字突然浮現,還以為是被遺忘的書,一查,沒有找到,既如此,就用此名吧,聊表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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