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禪機】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片名的春夏秋冬又一春，確切無疑是說人世輪迴。老和尚教了小和尚，小和尚紅塵一遭，變成了老和尚，再教下一個小和尚。世事輪迴，人的痛苦卻不曾稍減。輪迴毫無意義嗎？不是。那四季景色如畫，風馬的叮噹聲聲入耳。師徒溫暖相伴，拳拳教誨令人為之情動。那亭台閣式也得形制之美，楹聯墨字頗具氣韻之美。即便是被老和尚斥為淫慾的男女之情，又何嘗不存在生命之美？否則下一個老和尚從哪裡來？下一個小和尚又從哪裡來呢？那麼，輪迴只是為了這些意義嗎？也不是。正如同淫慾能喚醒魔性，對這一切的貪著只會令人墮入地獄——墮入輪迴。
      片中的老師父何曾有過貪著？小和尚戲耍魚、青蛙和蛇，那就戲耍吧，固然不望其死，卻也不求其生。自己死後這佛堂誰來照顧？小和尚還要在牢里呆很久呢，或者乾脆就不可能回來。回來就回來，回不來就回不來吧。出家人的生活就這麼沒有意義嗎？當然也不是。老師父看著小和尚的眼睛多麼溫情，撫弄著貓的時候多麼閒適，安睡時多麼沉靜，寫起字來又多麼專注。貪著世間歡愛是貪著，貪著解脫成佛又何嘗不是貪著呢。於是該誦經時誦經，該餵雞時餵雞，該點撥時點撥，該圓寂時，那就圓寂了吧。「如何是佛祖西來意？」「春來草自青。」
      這才叫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啊。
      ——此廟為何是茫茫水中一樓台？為何須以船渡之？妄念如氣，無風揚波。渡盡迷津，自達靈台方寸山。
      ——為何有門無牆，而老師父總是鄭重其事開門關門？關不關，開不開。
      ——樓台為何能水上漂移？門為何無人自關？老師父為何能船隨心行？不是風動，不是帆動，仁者心動。未跨門欄,謾言休去歇去; 已到寶所,那管船來陸來。
      ——魚、青蛙、蛇有何象徵意義？小狗、公雞、白貓、靈蛇有何象徵意義？魚、蛙、狗、雞、貓佛教中並無特指意義，只能推斷魚、青蛙、蛇被綁住是三次為惡，狗、雞、貓則是單純的伴隨三季變換。唯有靈蛇可以講講。其一象徵性，這是跨文化的，片中也有二蛇交媾的場面。其二象徵嗔恨。其三象徵開悟，傳說佛陀冥想之時，那加張開頭部為佛陀遮雨，這一形像在佛造像中也極為常見。
      ——片中杖責、繩吊、刻字、塗色、閉口有何講究？禪宗中有德山棒趙州茶，當頭棒喝即此。年輕人愚痴不明，欲參閉口禪，而其心雜亂，師父杖責，是為點撥。以火燎繩，也是為能一時掙脫，求得頓悟。刻字，是求其本心。塗色，是以幻象遮蔽。閉口，是佛曰不可說。有兩點需要明確：閉口禪不是求死，否則老師父乾的第一件事該是把紙揭掉而非杖責。塗色之色，與色即是空之色並非同一意思。
      ——女人為何死掉？女人是俗世的象徵，也是徒弟罪孽之源，女人之死象徵從此潛心向佛，不再沾染俗塵。
      ——徒弟拖石頭是何意義？開頭老師父說過，如果造下罪孽，這塊石頭會一直在你心上。徒弟這麼做，是為了表明白己理解了師父這句話，自己在紅塵中一切罪孽，由此女人始。而拖此巨石至山巔，並用其作為供奉天女的基座，並使其遙望古廟，一則不忘卻此情，二則不貪著此情，表示自己已了卻此緣，並徹底放下。師父背女子過河，徒弟問：我們不近女色，剛才為何背她？師父答，我已放下了，你為何放不下？即是此意。
      此片之難懂，在於其中處處禪機，不解者多為所惑。若此文能開一二人心智，則大可快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