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好回憶裡遊蕩的殭屍——日本電影《請叫我英雄》漫談

殭屍片似乎從誕生以來，就以其獨特的性質，在恐怖片市場裡佔有了一席之地。多年來從美國到歐洲，再到韓國與日本，橫行商業大片市場，甚至中國香港地區也在不斷的推陳出新，產出具有我國特色的殭屍片。以往那些標準的《惡靈古堡》《殭屍世界大戰》《行屍走肉》，已經給足了觀眾關於「殭屍」這種生物的科普教育。即便這種吃人的生物至今還並不存在，但是依然阻擋不住人們對其腦洞大開的想像。


（《釜山行》里男主角最唯美的殭屍化過程）


說回今年大熱的殭屍片，從年初入圍坎城展映的韓國電影《釜山行》開始，人們就紛紛討論著，殭屍片又被韓國電影人向前推進了一步，在商業水準之上，又加入了深入的人性探討和政治諷刺。在今年韓影《哭聲》《隧道》《釜山行》等資源氾濫後，我們再一次對韓影的水準望而興嘆，什麼樣的題材，他們都可以放到自己的套路里，讓其國民甚至世界影迷為之瘋狂。

殭屍的弱點與故事的看點

單純看殭屍片的演變，一部要令人眼前一亮的殭屍片，首先要有跟以往不同的殭屍設定，這點包括了從外形到行為方式的不同。除了噁心的妝容，殭屍的行動方式和行動力，一直在不同的電影中進化。殭屍們從簡單的雙手高舉向前踱步，到飛奔扒火車和直升機，似乎沒用幾年，就讓觀眾接受了他們不斷進化的行動力。


（《釜山行》扒火車情節）


在不同的作品中，還會給予該類型殭屍一種致命的弱點，比如致死一定要爆頭，他們看不見只能憑嗅覺或者聲音來辨別攻擊對象的方位。其中關於眼盲的弱點，百用不厭，幾乎可見於近年來各國的殭屍片裡。主角們一定要在殭屍的眼皮底下穿梭，給到觀眾壓抑的緊迫感。過程中，主角們與殭屍從武力火拼到肉搏戰，當悉數配角領完便當，男女主角便可大獲全勝的揚長而去，令觀眾期待著他們在續集歸來。

殭屍片的主題拔高

在說這部年初上映的日本殭屍片《請叫我英雄》之前，還想給大家簡單介紹一部英美合拍的恐怖片《天賜之女》。這部電影在今年多倫多國際電影節的午夜瘋狂單元展映，同樣令人看到了歐美人也在殭屍片的類型里，試圖開拓新的領域和嘗試。片中對殭屍的設定和行為方式沒有太多的改變，同樣利用了殭屍視覺方面的缺陷，在沒有觸發聽覺神經之前，殭屍都是休眠狀態，好讓主角們可以悄無聲息的穿過殭屍群。


（《釜山行》從殭屍頭頂爬過的情節）
 
更有趣的是，這部電影的一開始，就拋出了一個新命題，某種意義上，也算給出了一種新物種，當小孩子們從嬰兒時期就感染了病毒，並且與病毒一起成長，他們有著正常人類的外貌，但是聞到血腥味後，又有著殭屍的攻擊性，他們的存活，似乎令人們看到與病毒共生的可能。


（《天賜之女》人類教育殭屍孩子的課堂）

然而對這些半人類半殭屍的孩子做研究，提取血清、解剖樣本的過程，難免又遇到道德與心靈上的拷問。影片最終帶領觀眾，走向了人類註定的滅亡，殭屍病毒攻陷地球，只剩下孩子們存活下來的希望，然而他們已經不再是人類了，而是一種可以與病毒共生的新物種。但是為他們進行智慧啟蒙的，依然是人類，他們會攜帶著人類的智慧與善意，在新生後的地球上，繼續繁衍生息下去。


（《天賜之女》作為新物種代表的主角小女孩）

該片的價值觀，已經大過了僅僅追求人類本身的延續，而是讓地球上可以有新的物種延續，人類僅以文明的形式被傳承下去，成為新世紀最後的智慧之神。該片儘管在殭屍戰鬥的部份沒有太過新穎，除了秘密武器一樣的小女孩，加上小孩子之間的撕逼大戰之外，更重要的是在立意上，嘗試了更高的可能，這也符合了英國人一貫的深沉。


（《天賜之女》實力演員助陣的行動小隊）

在封閉的環境下營造緊張氛圍

基於今年以上殭屍片的觀影后，我們迎來了年初島國的最新殭屍片《請叫我英雄》，在各大公眾號的推薦，以及漫畫改編的背景下，令人迫不及待的一睹為快。由於大家頻頻拿今年的《釜山行》作為對比標竿，如果兩部片一定要做關聯的話，這部電影其實也可以叫做《富山行》——富士山行（開玩笑）。《釜山行》的亮點，在於全片主線劇情，都發生在封閉的列車裡，人物們在窄小的空間裡，無論是動作戲，還是陰暗的內心戲，都更具喜劇張力，令人時刻有著侷促的緊張感。



而《富山行》，啊不是，而《請叫我英雄》這部影片的大部份重場戲，是發生在富士山景區的奧特萊斯購物區里，洋氣先不說，一下了就給了影片開闊的空間，以及倉庫巷戰的多種可能。影片在前一小時的鋪墊下，逐漸走向了男主角：鈴木英雄的轉變之路。由於是漫畫作品改編電影的特性，故事從一開始就以個人的角度切入，而懦弱又一事無成的男主角：鈴木英雄，正是漫畫中大家喜聞樂見的主人公類型。


（一事無成的大叔卻有著成為漫畫家的單純夢想）

漫畫人物的設定不簡單

故事一反常態熱血青年的設定，既不是歐美式英勇的離異父親，也不是足智多謀的年輕人，而是一個地道的廢柴漫畫家——助手＝打零工的＝沒工作的、失敗的社會人。而故事的喜劇效果也皆來源於此，人們就是喜歡嘲笑那些蠢笨的、膽小的、混的不如自己的角色，對於鈴木英雄，也不例外。雖然他15年前，獲得過最佳新人賞，還有個特殊的愛好，喜歡打飛碟， 用有獵槍持槍證。但是也擋不住她女朋友對他不掙錢、沒工作的嫌棄。這樣的日本青年，即便不是每個人的代表，也是大多數人，對於自己一面消極的評價，很容易令人產生共鳴，因為每個人都有懦弱的內心和不被認可的工作狀態。


（鈴木英雄作為過氣的漫畫新人獎獲得者被各種無視）


故事不僅僅將愛幻想的主人公：鈴木英雄塑造的十分立體，還通過他周圍的人，襯托出社會的殘酷和冷漠，在漫畫家居所里，在出版社裡，甚至在家，鈴木英雄都是那個被人忽略和無視那個沒有存在感的角色。這與《釜山行》中，一上來就給了男主角，近乎反面人物的自私性格一樣，給了觀眾完全不同的感觀，從而打破人們思維定式的想像，以及預測主角下一步行動和影片發展的可能。


（《請教我英雄》中大部份的英雄救美橋段，都是鈴木英雄的想像）

末世群像映射人性的陰暗面

殭屍片在展現世界性動亂的同時，除了可以諷刺現代社會的頑疾，人們在危機時刻各種自私與醜陋的模樣，更有趣的是，有機會重新去組建一個倖存的、小型的社會團體，其奉行的法則很有可能脫離了以往人類社會的法律，其通行的價值貨幣，也肯定不再是人類社會的金錢，這期間的可能性和特殊性，常常給到編劇很大的空間去創造一個不一樣的社會形態。這樣的社群通常是畸形的，也可能是兩面的，期間就產生了固有人性與新興社群的衝突。例如末世題材里極端的《瘋狂的麥克斯》，分為祈禱派和行動派的《迷霧》，被體制壓抑的《飢餓的遊戲》等等。



在影片《釜山行》中，火車上的人們，形成了以列車工作人員為核心的小型社會，其中掌握話語權的，是無能膽小又自私的常務胖大叔，從而導致了集體的道德迷失。對這一點探討的更為極致的是早年間的英國殭屍片《驚變28天》，其中軍人組建的倖存者基地裡，霸權欺凌的現象更為恐怖。而在《請教我英雄》中，富士山景區的奧特萊斯里，是高學歷的知識分子自然成為了領袖，而在擁有武力就等於擁有話語權的體制里，這樣的政權隨時都會被替代，更是彰顯了末世社會裡不穩定的暴力因素和生存危機。


（兩位女主，一位柔弱，一位堅強，成為了鈴木英雄突破自我的關鍵）

對於當今社會的諷刺與末世社會殘酷本質的探討，我們在《請教我英雄》中，都可以領略一二，不過可能篇幅有限，漫畫中的更多情節，也無法一一呈現。影片上屋頂的小社會，很快就被鈴木英雄帶來的一支雙管散彈槍打破了。進而展開了劇情的轉折，進入了中段部份，為結尾的高潮燃點打下了基礎。



雙線期待的障眼法

《請叫我英雄》有意思的地方，除了男主角從廢柴到英雄的轉變，觀眾會被另一位女主角比呂美所吸引，除了她校服短襪的裝扮，以及貓星人的美顏，她在殭屍片中，半人類半殭屍的設定，更是給人帶來不一樣的新鮮感。而她「最終兵器少女」一般的設定，更是令人期待她在危急時刻，可以暴走發招，拯救一眾人等，來一次美女救英雄的戲碼。然而編劇給了觀眾一次甜頭之後，卻久久盼不來第二次的殺招，反而是鈴木英雄，在危機中終於戰勝了恐懼，衝出了自我的牢籠，讓影片從喜劇調性，轉入到了激情的英雄救美階段。這樣的雙能力者設定，令觀眾對影片下一秒的發展期待滿滿，毫無套路感。


（片中大部份時間，觀眾都在期待比呂美的「看我喵星拳」）


活在美好回憶裡的殭屍

殭屍們總在電影裡被當作無腦的群體，而在《請叫我英雄》里，個體的殭屍，被賦予了活在過去回憶裡的設定，這樣不但給殭屍進行了能力分級，比如體力好的人可能攻擊力強，文職人員攻擊力很弱，而有些女性殭屍乾脆就是個購物狂等等。還反映了現實社會中，其實真正實力強悍的人少之又少，大部份是推銷員、坐電車的公務員、大廈「警衛等等，只有當殭屍們集體被聲音吸引時，才變成了群體攻擊的可怕怪物，這樣「烏合之眾」一般的比喻，放在現實社會中也是成立的。



影片大Boss更是有趣，在延續以上設定的基礎上，跳高運動員成為了體能第一佳的代表者，他不斷的挑戰新高，運動機能超強，註定與鈴木英雄進行一場實力的比拚。而劇情轉入高潮後，鈴木的散彈槍＋90多發子彈，成為了壯麗的戰鬥場面，真正做到了一個人、一枝槍，以一敵百，讓觀眾也過足了爆頭的癮，在最後的決鬥中，也是大快人心。



末世社會裡的最高禮遇

影片全長兩個小時，你只會覺得節奏飛快，這一段富士山行，就在男主角的力挽狂瀾下結束了。可愛的有村架純飾演的比呂美，成為了鈴木的第一個崇拜者，也讓他知道了被人需求的感覺。影片尾聲，長澤雅美飾演的護士：小田貢，與鈴木英雄在車上交換了本名，相互正式做了自我介紹，這是末世危機里，對人最大的尊敬，意味著我們將成為同伴，要一起活下去，畢竟你不會去關心，一個馬上要死或者隨時會死的人的名字。



去年《瘋狂的麥克斯：狂暴之路》里，尾聲最感動的一刻，也是麥克斯面對奄奄一息的費羅莎說的那句：我叫麥克斯。而今年這部日本殭屍片，讓我們記住了鈴木英雄這個名字。這部漫畫改編的電影，有著更加精心的設計和日式鬼怪的殭屍風格，現在漫畫還未完結，讓我們一起期待英雄的再次歸來。



本文為[三克電影空間]公眾號特約撰寫
 
2016年11月11日
多倫多 小玄兒記
部落格：小玄兒的電影漫談
深焦DeepFocus訂閱號原創作者
貓眼電影特邀作者，豆瓣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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