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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曼蒂克消亡史--The Wasted Times

罗曼蒂克消亡史/旧社会/浮生如梦

6.9 / 2,047人    125分鐘 | 210分鐘 (original cut)

導演: 程耳
編劇: 程耳
演員: 葛優 章子怡 淺野忠信 杜淳 鍾欣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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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威王~撲騰

2016-12-25 22:23:43

對日本鬼子,別講什麼浪漫!


昨天看完《羅曼蒂克消亡史》從影院走出來找飯轍。

閨蜜問我:「這電影幹嘛叫這名字?」

理解一部電影當然可以有各種角度,我對她講了最能說服我自己的那個:

「對日本鬼子,別講什麼浪漫!」

這片兒的英文名字叫《The Wasted Times》——跟侵略者談溫情,基本等同於浪費時間,既理想主義,又一廂情願。

1.

「消亡史」讓我想起兩部影片:《大地之子》和《巧奔妙逃》。
《大地之子》算是中日建交蜜月期的產物。

日本戰敗後,留在滿州的日本孤兒松本勝男,被善良的中國夫婦收養。在這部連續劇中,被侵略的中國老百姓,無私地養大了敵人的後代。

孤兒那一句:「我是大地的孩子,這片土地孕育了我,他就是我的父親,她就是我的母親……」最終彷彿令人道主義,彌合了戰爭帶來的傷痛和仇恨。

《巧奔妙逃》則是一部喜劇,80後對它的記憶,大多源於那首「彈棉花喲彈棉花,半斤棉彈成八兩八」的「彈棉花之歌」。

幾個普通老百姓遭遇了日本鬼子,在一系列你追我逐的鬥智鬥勇中,他們成了搞笑英雄。這部戲裡,鬼子們變成了智商捉急的受捉弄者,一切惡行都被以喜劇化的形式處理。

日本軍官佐佐木一郎是個熱愛音樂的小學教員,一聽到有關音樂的事就開始雞凍;而他手下那群本該是殺人魔頭的鬼子,遇見「花姑娘」,也並不著急脫褲子,而是乾脆唱起「彈棉花之歌」以示彬彬有禮。

看完「消亡史」,我就在想,這兩部片子算不算某種該消亡的「羅曼蒂克」?

2.

浪漫這東西,多半都會帶點一廂情願。

曾經(其實現在也不少),我們一提到二戰中日本犯下的罪行,就總會加一句話:日本老百姓其實也是戰爭的受害者。

比如《大地之子》中的孤兒松本勝男,他的雙親就是被日本軍隊丟棄在中國的開拓團成員。

我們覺得孤兒可憐。然而卻似乎沒多想開拓團當初是為了什麼來中國的——日本百姓的勞作,撐起了這個國家的戰爭企劃,你能說他們多無辜?

好吧,或許那些戰爭遺孤是沒有罪的。

然而「消亡史」的導演,卻讓關押在戰俘營的渡部,面對兩個兒子,叫囂出:「你不敢殺他們!」繼而一聲槍響,大兒子倒地,徹底打消了渡部的妄念。

我們自己又何嘗沒有妄念?

當渡部臨死前叫僅存的小兒子,對戰俘營管理者說自己是日本人時,我不知有幾個人和我一樣,希望那孩子說:「不,我是中國人。」

然而這熊孩子選擇去當日本人。

導演指向大兒子的槍口,小兒子一口咬定自己是日本人的負義,並非說日本人都是壞種,導演或許是想讓我們思考:我們對日本百姓的所謂「無辜」,對日本侵略者以及他們後代的同情心和同理心,是不是有一廂情願的成份在其中?

太浪漫的,多數,都不很真。

3.

日本鬼子終究還是要殺人的。我想這一點,看了姜文的《鬼子來了》,會有很深刻的體會。

鬼子會給村裡的孩子們糖吃,鬼子會跟老鄉們打招呼,鬼子會和村民開營火晚會,日中親善,同歡共樂……但鬼子們終歸,還是要殺人的。

「消亡史」一開頭,就說渡部的上海話講得比上海人都好,麻將打得也比中國人強,穿長衫,娶中國老婆,在中國生了兩個兒子……

可當吳小姐說一個人喜歡哪裡,就喜歡吃哪裡的菜時,陸先生恍然想起妹夫說喜歡上海,卻經營著一家日料館子——方才覺察渡部可能是日本間諜。

這是點睛之筆。

就像渡部握刀的手,筋肉分明,將俎上魚剝皮剔骨,技法嫻熟——他從身到心,說到底,仍舊是日本人。

豺狼,長不了人心。

4.

「消亡史」也被說成是導演對十幾個其他導演的「致敬之作」。它有沒有向昆汀·塔倫蒂諾的《黑色追緝令》致敬,我不知道,但我倒是從渡部身上,看到《無恥混蛋》中那位納粹軍官的身影。

沖日本鬼子渡部同那軍官的相似之處,「消亡史」就算真「致敬」昆汀了,也不丟人。

因為事情本就是那樣。

「彬彬有禮,雙手沾滿血腥,卻還是能彈得一手絕妙的貝多芬。」是梁文道對大螢幕上納粹形象的總結。

而在《無恥混蛋中》,德軍上校漢斯,可以一邊同藏匿者談笑風生,一邊抽菸斗喝牛奶,然後微笑著將槍口對準地板下無辜的猶太人;可以溫柔地給漂亮女明星套上小巧的高跟鞋,再一把掐死她;他喜歡菸草,喜歡名酒,喜歡美女;他吃蘋果派時從不吝惜自己對搭配奶油的固執……

《鋼琴師》裡的納粹軍官能欣賞音樂;《美麗人生》中的納粹醫生,愛好居然是收集謎語!哪怕你把眼光苛刻地放在第三帝國最高元首身上……素食主義者,菸酒不沾,有較高的藝術素養,對身邊女性工作人員縱容且彬彬有禮。

於看似溫情處,置萬千生命於死地,他們才是真正的惡魔。

渡部可以為一隻無家可歸的小貓準備晚餐,然而這,並不妨礙他滅陸家滿門。

一點都不浪漫,對吧?

5.

我曾玩笑說,鬧了半天章子怡在戲裡的任務,就是被囚禁,然後啪啪啪。後來也承認,小六的存在,也是代表某些意象的。

如果渡部真愛上小六,那麼「消亡史」淪為一部狗血片已成定局,我肯定會嚮導演討回票錢。

然而渡部從小六身上,看到的,或許並不只是一個任人蹂躪的女人那樣簡單。

這裡,小六對渡部,也有羅曼蒂克的一面。還記得她在演電影時說的「我不喜歡博愛」嗎?這一被界定為花痴的美麗女性,她對男人的羅曼蒂克想像,基於一個前提:她是一直被深愛著的——無論是老闆,還是陸先生。老闆對她的寵溺,在飯桌上一句「不要取笑導演」上表露無遺,爾後,更是放她逃離上海、給她錢以安頓,為她考慮周詳;冷靜決絕的陸先生,也不惜為她周旋。所以當小六看到渡部為了得到她,不惜殺了司機、趙先生時,說不定在她心裡,渡部亦不乏羅曼蒂克。

被玩弄了,卻把手帕遞給渡部擦汗;向渡部舉起槍,卻扣不下扳機……小六這種內心對羅曼蒂克的嚮往,在渡部看來,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這是否讓他想起了日本女人?

渡部為小六穿戴起和服。

或許在小六身上,他看到了他的祖國,日本——儘管這是徹頭徹尾的錯覺。

6.

鬼子也有一廂情願,渡部是鬼子,所以渡部也有一廂情願。

他覺得中國男人殺鬼子是一回事,但殺鬼子的娃是下不去手的,大兒子的撲街,給了他一次幻滅——中國男人不是沒有這種狠勁兒。

他覺得中國女人就是那種被玩了也不敢報仇的弱者,他自己的被小六擊斃,給了他第二次幻滅——中國女人骨子裡,有的是剛強堅韌。

其實,一切對渡部而言,早就幻滅殆盡。

這些鬼子在沒有盡頭的東亞戰場疲憊行進,徒勞地被拖入消耗戰的泥潭,他們不知何時才能走到戰爭的盡頭,不知何時才能得到勝利的消息。

日本官方的宣傳,永遠是凱歌,永遠是捷報,永遠是謊言。

最後只有天皇《終戰詔書》的「玉音放送」是真實的——真實的幻滅。

7.

時間是承載記憶的維度;時間是構成人生的拼圖;時間,是生命本身。

可時間終究還是被浪費了。

那些死於戰爭的人,無論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他們平凡的「生」只是為了無謂的「死」存在嗎?

在炮火聲中,整整幾代人的人生被摧殘而折,被碾壓而過……

曾經在一部探討日本戰時所謂愛國主義的影片《歸國》中,戰死在南太平洋的鬼子亡靈,借終戰週年紀念日重返故土,在短短幾小時內見證了日本65年來的滄桑巨變。

回憶的碎片暗示著:

如果沒有戰爭,他們中,有人會成為頂級棒球投手;有人會成為畫家;有人會同妻子一同彈奏鋼琴協奏曲;有人會同妹妹平靜地生活,而不是隨軍艦沉入太平洋底,而留妹妹一個人在殘酷現實的人世間,掙紮著生存。

對中國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發瘋般奔向戰俘營外的渡部,可能永遠都不會明白:那些死在他槍口下的中國人,同他的大兒子一樣,也是其他人的孩子,也擁有情感、回憶和他們自己的人生……

以及被戰爭浪費掉的時間,和一切。

8.

恁你是平民百姓,是殺人不眨眼的黑社會老大,是傾城傾國的電影明星交際花,還是政府公務員……

當一個國家處於危亡中,沒有人會全身而退。

任何幻想:對敵人的幻想,對時局的幻想,對所謂人道主義的幻想,甚至對自己的幻想……

代價,很可能是命。

中國有句古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而對侵略者抱有的那些羅曼蒂克,若不消亡,天理不容,亦對不起抗日戰爭中保家衛國殞身不恤的縷縷英魂。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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