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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鄰人 Creepy

毛骨悚然/怪邻居(港)/Creepy

6.2 / 2,922人    n/A

導演: 黑澤清
編劇: 黑澤清 池田千尋
演員: 竹內結子 西島秀俊 東出昌大 香川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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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大衣

2017-01-18 23:40:41

位置實驗


黑澤清擅長營造視聽語言上的陌生感。這種陌生感來自於作者對空間及行為的組合實驗,以及對觀眾既成視聽習慣的本能排斥。從這個意義上講,黑澤清其實是一個實驗電影作者,而非大眾娛樂產品的的生產者或者文藝嗎啡的製造者。他的上一部作品《岸邊之旅》甚至在時空界限上進行了破壞性的粘合,且不同於阿比查邦對地域神秘性及熱帶文化基因的有意識依賴性解釋,《岸邊之旅》來得更徹底,更乾淨,彷彿一場清冽的夢。人們常說電影的視聽像夢境,時空的組合是自由的,類似蒙太奇,卻忽略了這種夢境的自由其實也是不自由的,在無意識的既定視聽經驗里展開的,而黑澤清對這種無意識的視聽經驗進行了有意識的破壞,便成就了他的實驗。如果我們從這個脈絡上去回顧黑澤清的創作史,就能發現從早期的《cure》《迴路》等一直延續至今的統一性,這簡直令人驚喜。《毛骨悚然》自然也在這個脈絡之上,它進行的是一場位置關係的實驗。

黑澤清不擅長的是普世層面的劇作塑造,所以他的電影很少拿劇本獎。他的作品中,人物關係大多是一個固定的模型,比如一對有問題的夫妻,而他不會去展開這對夫妻的俗世問題,只需要借用這個模型去對應一種心理層面的控制關係,並把這種控制關係移植到他對空間及行為的重組實驗中。所以《毛骨悚然》的劇作在理性上同樣也是不成立的,他有意識地放大了這場連環犯罪中的「催眠」成份,目的同樣只有一個,以便集中進行他的位置實驗。

空間上的位置關係大約等於人的關係。影片中的罪犯所挑選的入侵家庭房子均構成L形,L形呈現出的是不均等感。導演用空間上的不均等感隱喻了人物關係的被控制感。罪犯屢屢得逞,恰恰是因為他利用了家庭關係中被控制一方的叛逆去控制原有關係中佔優勢的一方,所以罪犯的行為像一場微觀關係中的革命,而革命總不免帶著天然的催眠氣息。影片的結尾,男主角終於親手了結了犯人,他走向神志不清的妻子,任憑妻子在他懷裡慟哭,看似得到了解脫,但導演並沒有在劇作上給一個結尾,他只是用這個模型的關係位移,把潛藏在生活中被人忽略的人物位置關係進行了放大,因為沒有劇作意義上的結尾,才顯得可怕,為什麼呢,因為它看上去是無法解決的。

黑澤清用了一些場景去提醒觀眾,這不是一個現實主義上的犯罪驚悚空間。比如男主角所任教的大學裡,當他和同事在討論犯罪案例,亦或是對原有受害者進行心理分析時,巨大的落地窗之外,竟是一片祥和美好的青春氣息。而當罪犯載著男主角夫婦及受害者家庭女兒搬家時,高速公路上黑霧瀰漫,在幻覺與真實之間,像駛入一座喪屍之城。所以《毛骨悚然》和《岸邊之旅》一樣,黑澤清把他的實驗帶到了超現實層面去探討,這是不可忽略的。

視聽組織不在於表面上的酷炫或者迷幻,如果在酷炫和迷幻的外表之下沒有對現實空間及行為真正的思考與有意義的重組,便是雞賊。黑澤清用《毛骨悚然》再次進行了一次用視聽去顯影被忽略的空間及行為關係的可能性的實驗。

原載《電影世界》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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