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意義從一層層夢境般的畫面里透露出來

跟多年前看《勇者不眠》的感覺一樣，整部電影就是夢幻與現實糾纏交錯，難以分辨出兩者的界限。然而，相比起前者的跳躍晦澀，吉羅迪這部新作好歹有一個隱隱若現的故事外殼，而其中對當今各類社會現象的揭示，以及對政治和哲學問題的思考，無疑令影片的現實意義從一層層夢境般的畫面里透露出來，引人深思的程度使影片變得饒有趣味。


身份危機

男主角始終對作家這個身份採取逃避的態度。表面上看是到鄉村採風獲取寫作靈感，卻發現他在鄉村的「豐富」經歷並沒有促成他的作品成功。相反，從大城市到鄉村的路上，他不斷陷入慾望的漩渦里難以自拔，導致遲遲無法交稿，荒廢了職業，潛意識裡說出他根本就不是天生的好作家。這一點在之後夢幻森林的段落里，被出版商追逼而寫出滿意的手稿，以及最後徹底投奔牧羊人的結局裡可見一斑。導演似乎暗示：與其說書寫慾望，倒不如徹底沉溺於慾望。


車

這個交通工具似乎在情節里佔據著極其曖昧而顯眼的位置。它讓男主角頻繁往返於都市與鄉村之間，更出現好幾次駕車在山路死胡同處迴旋倒車折返的場景，導演似乎在暗示著這個現代化交通工具是聯結清醒的現實與慾望之間的紐帶。在夢幻森林的河邊停靠著一輛車，逃避警察時的鄉間路上偶遇一輛紅色的小車，導演這些小伎倆令影片的解讀變得趣味橫生。


性與生死

猝不及防的產子直觀鏡頭，男主角用雞姦的方式協助老頭安樂死的驚世駭俗長鏡頭（配上Pink Floyd的迷幻搖滾樂），可以說導演處心積慮要讓觀眾思考「性」與生死的辯證關係。女性私處往往挑起情慾的想像與誘惑，而極其直白而血腥的產子鏡頭卻讓人不安與噁心；相對地，男主角和老頭在享受魚水之歡的過程里，卻也無法預料到高潮竟然是死亡的來臨。這兩個極度重口味的場景不約而同地體現出導演的嚴肅思考，可以說與「性」相關，也可以說超越了「性」本身的意義。


男/女社會角色

導演故意塑造出一位喜愛小孩的男主角，而女主角則對新生兒心生厭煩，乃至後來離家出走對親生骨肉不聞不問。男/女社會角色的互換在片中產生出一種幽默的效果，不知道在法國是否有很多單親父親，而我覺得導演這種處理方式分明帶有強烈的反省效果。是否女性在產子後必須全身心照顧家庭而放棄事業和追求？是否只有男性才有特權去享受風流快活？儘管導演本身是同性戀者，但這種對男權社會的諷刺反省角度，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有利於男女平等問題的思考。


狼與羊

儘管手段上有點取巧的意味，但是男主角開頭與牧羊女的對話裡，已經隱隱透露出難以掩飾的政治色彩：想要田園詩的生活，必須抑制狼群的數目。如何取得狼與羊的生態平衡，在導演看來，既是「政治」上的，也是「存在主義」的隱喻。至於結尾畫龍點睛地由男主角親口道出「保持站立」的緣由，更讓觀眾有進一步的聯想：相比狼而言，人類是直立的動物，只要保持站立就不用怕狼。這種政治聯想式的展示，則讓這部夢幻般的影片透露出一定程度上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