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和夢想之間的取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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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樂之城》是一個陷阱，我摔得狼狽。如果上天再給一次機會，我一定會素顏去看。
    前半場，導演用明亮的色彩、輕快的節奏、幽默的對白來裝飾，似是在陷阱上鋪滿了玫瑰花瓣，讓你放鬆警惕，心生嚮往。而後半場，你漸漸懷疑那花瓣是假的，不像看起來一樣艷麗芬芳，但你依然期待那是一條通向童話世界的小路。直到結局有恃無恐地站在你的面前，你才猝不及防地摀住抽痛的心口，在他們恍如隔世的凝望中不知所措。
    這是最巧妙的攻擊，不露聲色，如慢慢滲透的毒，那傷從心底裂開。導演下手太狠，他精心打磨一個光彩流離的水晶球，就是為了在你面前把它砸毀，讓你眼睜睜看著水晶球里一幕幕想要永遠珍藏的畫面就那樣飛灰湮滅……還有什麼比在殘忍現實面前撕碎美好假像，更讓人無法承受的呢？
    這種反差，可能在歌舞劇中才能這樣鮮明吧。
    原本也知道，音樂總是蘊藏著神奇的力量，但《愛樂之城》能讓人確切感受到其中的魔力。
    餐廳中的人們各自聊天，鋼琴前的男主情不自禁地彈起了他自己想彈的曲子，這是電影中第一次出現那段旋律。莫名其妙，他手下流出的每一個音符，都能引落我眼眶中掙扎的一顆淚珠，我甚至沒有覺察到自己情緒上的變化，就在男主激動起身，環顧四週尋求共鳴的時刻，淚流滿面。原來在一段動人心魄的音樂中，連語言都不必……以前對音樂是一種欣賞，卻在那個瞬間產生了尊敬。
    看過《愛樂之城》之後的這三天，我感覺像是患了一場大病，一直糾結於自己是如何被吸引，對那杯穿腸毒藥甘之如飴，回頭細品電影中的種種，分明會難過，卻還是一往而深。
    抽絲剝繭剩下的，還是最核心的故事。
    故事當中對很多問題的探討，細膩而深刻，所以無論電影選擇了怎樣的形式，都擁有站在高處的視角和直指人心的勇氣。
    首先是純粹藝術與大眾流行之間的衝突。
    雖說藝術也有陽春白雪，下里巴人，但我始終相信那些純粹藝術是只有少數人才能欣賞動的。曲高和寡，總有人的藝術品味遠遠凌駕在眾生之上。如果迎合大眾，適當下放，可能就成為受人追捧的流行，相隨而來的是社會認可和物質財富，像電影當中男主的妥協，和妥協之後的名聲和金錢。
    可以告訴自己，稍微後退一步，就能兩全其美，帶給更多人精神享受未嘗不是件好事。但男主和女主都知道，那是自欺欺人，不論以什麼名義來寬慰，都是對夢想的褻瀆。生命只有一次，為什麼要退而求其次？為什麼用自己的時間去取悅別人？用別人眼中成功的標準來修正自己的追求和態度？因為帶有商業價值的東西在物質財富上的優越感，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欺壓心中真正的藝術？
    男主原本是抗爭的，雖然他在餐廳老闆面前處於劣勢，雖然他說著「彈一首你的，彈一首我的；彈兩首你的，彈一首我的；全彈你的，不彈我的」一步步退讓，但他還是跟隨自己的內心彈出那段最動人的旋律。當時那一段台詞讓在場的很多人發笑，我也覺得那時的男主可愛得像個小朋友。可現在想起來，竟是淡淡的辛酸。在這個物質而現實的世界上，想要堅持一點點自我都是那樣困難，生活會堅持不懈地給你阻撓，不厭其煩地給你挫折，無時無刻不想著馴服你，聯合你身邊所有的人逼你認輸。你要孤軍奮戰，和整個時代的價值取向做鬥爭，直到你找到一個相對可以接受的理由，然後閉上眼睛臣服。
   比如，夢想與愛情之間的衝突。
   那些在麵包與愛情之間尚且猶豫不絕的人，可曾設想過夢想與愛情之間的選擇？
   選擇就意味著遺憾，人生從來就不會完美。
   故事中的他們，終於還是走到了路口。沒有癌症車禍，沒有生離死別，別想著把最後的缺失歸咎於不可抗力因素，一切都是自己的主觀決定。這是生活最真實的樣子，疼痛不會太尖銳，但會恆久綿長。
    男主選擇了愛情，因為愛情，他選擇成全對方的夢想。
    他可以失去工作，穿著花哨的衣服在聚會上伴奏，成為自己眼中的笑話，但依然堅持著「棒棒雞」俱樂部的計劃，卻無法在聽到女主和媽媽通話時對自己的維護而無動於衷。他認輸了，向在音樂理念上和自己持有相反意見的樂隊隊長，向需要他有一份穩定收入才能確保兩個人未來的現實生活。
    而當女主終於等到自己機會的時候，他讓她去全力以赴，用自己會留下來完成自己的夢想，來削減她心中的不安。
    在沒有彼此的世界裡，哪裡會有更好的風景？
    五年之後，螢幕上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只有那些擁有夢想的傻瓜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在生活的陰溝里仰望星空並不是什麼浪漫的句子，沒有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
    女主最終實現了自己夢想，活成了別人眼中最幸福的樣子。
    我也想欺騙自己，可能這才是愛情最美的樣子吧，不必在你身邊，也能給你溫暖，我會永遠愛你的承諾成為以後路上最長情的陪伴。
    可再次聽到那段旋律，牽強的安慰還是一點點破碎了。他們終究失去了彼此，就算最後台上的他和台下的她各自實現了最初的夢想，他們終究還是失去了，失去了那個說過會永遠愛著的人，失去了那個最想分享喜悅的人。
     從他們的選擇中可以看出，他愛她更多。
     只是不知道當她看見他最後還是用了她想的名字，給他的夢想命名為「小賽」，不知道當她聽著那段曾經打動了她的心、鼓勵她奔向那個遲到的約會、彷彿能穿越時光改變結局的旋律時，可否用夢想的名義釋懷自己對愛情的放棄。
    沒人能明晰他們最後相望的眼神中閃動著什麼，也沒人能確定那淒涼上揚的唇角定義了什麼，我只能在那片刻定格中默默聆聽著自己沉重的呼吸，在缺失了最後一個音符的旋律中接受電影落幕的事實……沒有答案，那個音符是留在了俱樂部的名字里？還是隨著女主的背影被帶走了？曲終人散姑且算一個交代，曲未終，人已散，又該怎麼收尾？
    想起上一次狼狽，還是因為《鐵達尼號》 ，生命和愛情之間的權衡同樣艱難，但幸運的是那並非人生必然要做的選擇。
    而《愛樂之城》則可能會是很多人逃不掉的疼痛取捨，在愛和夢想之間。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