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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來越愛你 La La Land

爱乐之城/爵士情缘/啦啦之地

8 / 690,804人    128分鐘

導演: 達米恩查澤雷
編劇: 達米恩查澤雷
演員: 雷恩葛斯林 艾瑪史東 Amiee Conn Terry Walters Thom Shel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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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志

2017-02-20 01:33:23

致那些追夢的人,不管他們顯得多愚笨


縱使如今的好萊塢電影俗不可耐,但每年還是會有那麼一兩部片子讓人折服,《愛樂之城》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體驗它的過程太美妙了,可以說是無與倫比。

我自認為不是一個矯情的人,看片偏愛陰暗的,擰巴的,不下飯的,對情情愛愛的電影並不太感冒,但《愛樂之城》不然,它讓人感受到了電影剛誕生沒多久那純粹的造夢的屬性,不可言說,只屬光影。故事講述了一場愛情,乍看是那種清新霓虹轉角遇愛的蜜罐子電影,但它的主題是夢想,而這場夢又是酸楚的,它能擊中大部份觀眾的胸膛,除非你毫無夢想抑或浪漫凋亡。
 
開場,眾多車輛堵塞在高速路上,象徵著在洛杉磯這座夢幻之城(片面lala指的便是洛杉磯)面前,人們夢想的擁堵,費里尼的《八部半》的開場也是一場堵車的戲。《八部半》製造了通過堵車製造壓抑,接著角色虛幻的飛了起來,《愛樂之城》中,人們按耐不住的推開車門跳躍到車頂,炫耀激情。

這場群體歌舞這段戲一鏡到底,編排的相當複雜,毫不亞於這兩年《鳥人》和《荒野獵人》的長鏡頭,但又不顯得那麼野心勃勃,沒有手持攝影的痕跡,也沒有虛擬鏡頭的無度,就是那麼自然的在人群中穿梭,好像你晚上躺在床上聽著音樂腦海中的畫面游弋,很好奇它是怎麼拍攝的。
 
炫舞后,男女主人公在此刻擦車而過,互豎中指。米婭是咖啡店的員工,她熱愛劇作,想當演員,塞巴斯蒂安是一名信仰爵士樂的鋼琴師,一心想開間爵士樂俱樂部,挽救傳統,它雖然窮,但穿著一絲不苟,領帶奇騷。兩個有夢的青年,各有各的敘事脈絡和人生困惑,故事沒有急著讓他們接洽,耐心的在等待兩顆寂寞的心往一起撞。
 
不只是歌舞片

洛杉磯的高樓大廈始終是遙遠的背景,大部份的情節都發生在小街窄巷,迷燈紫夜,海濱長廊,全都是為了營造疏離於城市的夢幻感。如果你玩過《俠盜飛車5》,那麼片中的場景可謂歷歷在目。

電影濃縮了一大段歌舞片史,可又不是好萊塢30年代和新時代《芝加哥》那種奢華風格,而是承襲了四十年代起貼近生活化的歌舞類型,在街頭巷尾隨意展開。從最早的《百老匯歌舞1940》的星空舞蹈,到50年代的《雨中曲》,60年代的雅克·戴美導演的法國歌舞片《柳媚花嬌》,《西區故事》、《瑟堡的雨傘》,又到70年代馬丁斯科塞斯的《紐約,紐約》。網上有資深影迷羅列出近百處影片對歌舞片致敬的段落,讓人稱嘆。在歌舞片淪落到今天只用來歌頌大團圓的快餐年代,導演用一種深度迷影的逼格展現了歌舞片曾是多麼的豐盛,不只是有純真和熱烈,還有躁動、叛逆、悽美。
 
不經意間,塞巴斯蒂安孤獨哀婉的琴聲吸引了米婭,兩股夢想並行到了一起,米婭帶著塞巴領略了那些老電影的勝蹟,「瞧,那扇窗就是亨弗萊·鮑嘉和英格麗褒曼在《卡薩布蘭卡》裡面眺望的窗戶。」當詹姆斯·迪恩的形象出現在牆上,也像徵著米婭和塞巴在片中用夢想抗拒現實的姿態。這種用電影的年代符號賦予角色精神隱喻的細節在片中比比皆是。
 
而塞巴斯蒂安則帶不屑一顧的米婭體味了爵士樂的魅力,這段讓人想起斯科塞斯《紐約,紐約》中的橋段。塞巴指著舞台上的爵士樂手們說:

「你看看這些人,這位薩克斯手他剛剛在這首歌裡佔了風頭,他在自我發揮,這裡的每個人都會作曲、編曲,會創作...也會演奏旋律。那個鼓手他有自己的想法,這既是衝突,又有妥協,每一次都是新的,每個晚上都是全新的,非常非常激動人心,可是它在消亡。」

這段動人的對白十分重要,表面上男主角在緬懷爵士樂,背後又是導演對好萊塢歌舞片輝煌年代的惦念,更重要的是,衝突和妥協是影片的情感核心。

米婭和塞巴斯蒂安心靈交融的時刻也不同於當下那些激情四射的愛情電影,通過一段融合了《雨中曲》和《篷車隊》式舞蹈,路燈,長椅,夕陽緩緩西下,星光還未亮,遠處是城市的飄搖的燈火,兩個人輕盈的就像是兩隻吉祥物。

妙的是之後的故事並沒有依照傳統歌舞片的形式,靠一段段歌舞推進,和天文臺的星空戲一樣,這兩段一段是浪漫的童話,一段是縱脫的幻境,是電影畫龍點睛的部份。所以說影片夢想的部份交給了歌舞,電影的另一半現實的內容,則借鑑了詹姆斯·迪恩和伍迪·艾倫早年的都市寓言。所以影片是各種類型的提煉,以及導演前幾部電影延續下來的抗爭色彩,絕不僅限於歌舞劇。
 
在那間充滿蒙塵和顆粒的老電影院,米婭為了讓塞巴斯蒂安看到她,跑到了台上,膠片的燈光投射到了米婭的臉龐上,光影亦幻,那一刻是全片最美的瞬間。
 
兩個夢,你只能做一個

夢幻過後,影片的基調變的現實起來,塞巴斯蒂為了他和米婭的生活妥協了,這讓米婭很失落,她喜歡的是執著夢想的塞巴。在這個物慾橫流的年代,一個女孩不因為伴侶困窘而沮喪,卻因為心上人背棄夢想而難過,這是多麼美好而酸澀的事情。

聯繫電影院裡的意境,塞巴斯蒂安知道,兩個同樣有夢想的人在一起,就像兩簇強烈的光,誰也無法看到對方,只有關掉自己的燈光,才能讓對方亮起來。
 
一路樂觀且百折不撓的米婭也遭遇了沉重的打擊,在一切都無望的時候,選角的導演稱喜歡米婭的即興表演,而這即興正是但塞巴斯蒂安身上的爵士樂精神,原來他們已經相互融在了一起。周圍的燈光暗下,米婭當著導演唱了一首歌:
 
致所有追夢的人,不管他們顯得多愚笨,致所有痛楚的心靈,致我們闖下的禍……
一點點癲狂,會讓我們看到新的光彩……
致那些追夢的傻瓜,縱使他們顯得瘋狂……
我會永遠記得那團火焰
 
追夢的道路太艱難了,代價也太大了。一般看電影,無非眼眶濕潤,但這一段,我的眼淚像沒關好的水龍頭一樣,一直流到了下巴上。
 
有人疑惑,為什麼兩個人沒有在一起,不言自明,人生中,總有些際遇,互相留下了最好的回憶和禮物,然而每個人的夢想座標又是不同的,相互造就後,好似蜜蜂完成了授粉的使命,終究要飛走。
 
真正的夢只能存在於電影之中,塞巴斯蒂安重新彈起了昔日相逢的鋼琴曲,旋律把臆想編制成了一個夢,像是《午夜巴黎》裡穿越到「黃金巴黎」吉爾。在另一個平行時空中,兩個人順著夢的軌跡去了巴黎,他們延續愛情,他們相濡以沫。

音樂結束了,夢境流逝了。看著舞台下愛人離去的背影,悲咽的意識到永遠的失去了他(她),但另一方面,他們又永遠的擁有了對方。曾經的夢想被實現,曾經的現實變成了無法實現的夢想。

電影到最後會發現,也許這個故事講的並不是夢想和現實對峙,因為理想和愛情同樣都是夢,它講的是兩個夢,你只能選擇做一個。遺憾的愛情總是最美的,看到對方實現了夢想,相視而笑,就是最大的愛吧。
 
致敬是一種對話

坦白講這樣一個夢想照進現實,現實辜負夢想的故事並不是多新鮮,你都不用怕劇透,但導演達米恩·查澤雷卻能窮盡全力的混合著懷舊和遐想。在各種燈光幻影蒙太奇的技巧輔助下,憂鬱男神「高司令」和大眼睛艾瑪·斯特的表演被無限放大,角色情緒場是濃烈粘稠的。好的電影不只是拍出觀眾能看到的東西,所有能看到的都是為了看不到而服務才是好電影。

在大學的時候,艾瑪·斯通還是一個三流的喜劇演員,混跡賈德·阿帕圖幫,看了《壞小子》裡她短暫的出演,我就和朋友說,我發現我喜歡的女演員了,就是她。朋友說,不會吧,這麼醜?我冷笑。短短幾年,艾瑪·斯通已經蛻變成好萊塢里實力和魅力於一身的一線女星,她在片子裡的表演可以說就像爵士樂的變奏一樣,隨性又豐富,從開場那段和母親打電話的戲份就見其功力,雖然她現在越長越像麥可·傑克遜了。

片中她又唱又跳得意於她在百老匯打拼的經歷,而高斯林彈的一首好琴則是匪夷所思現學的。兩位在拍攝過程中極其敬業和辛苦,在好萊塢,你要成為一個明星,首先得是一個演員,在我們這,一個明星他不一定是個演員。

80後天才導演達米恩·查澤雷的第三部作品居然能和上一部一樣驚世駭俗,他是當今好萊塢新生代中最具節奏感的導演,除了佩服他能把電影技法玩的如此純熟,更感嘆他內心的能量。同《爆裂鼓手》一樣,你能感覺到他有源源不斷的激情要表達,他很像壯年時期的馬丁·斯科塞斯,對電影有敬畏,又具備百科書似的沉澱,懂得用經典的重重符號去釀造新電影。
 
《愛樂之城》在全球橫掃200餘個獎項,也滿足了奧斯卡的一切癖好,有人覺的哇,好懷舊啊,這是矯情的,歌舞片歷經80年,那個年代不屬於普通觀眾,也不屬於這個80後導演,它不是在復興傳統歌舞片,它只是在替電影懷舊。

所謂致敬,就是因為過去的,註定是回不去了,但是藝術是不斷翻新的。導演無意拍一個老派的電影,山寨和致敬的區別,前者是力不從心的拾人牙慧,後者是一種遊刃有餘的駕馭,就像昆汀的電影,你真以為昆汀會去拍純粹的香港味道和義大利通心粉嗎?藝術來源於天才+嫻熟,導演根本是在告訴大家,這一百年來玩過的光影我都能玩。所謂借鑑,並不是說導演創作不出來需要參考,照應這個詞比較恰當,導演是在通過電影和那些偉大的作品對話,這是個平起平坐,牛逼哄哄的事兒。

藝術上,它能成為一個集大成的註腳,情感上,它滿足了新時代的的敏感觀眾,有太多的細節值得玩味。比起前兩年那部回歸默片的《藝術家》,我更喜歡這部充盈的《愛樂之城》,一年的眼淚都透支給它了,畢竟我們都在追夢的路上磕絆著,除非生來巨富,或者只求養家餬口。我實在是不理解有人稱它為廉價,他的內心生活到底多逼糙。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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