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故事很短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我們的故事很短。 在一起三個多月，見了四次面。最後一次見面時站在外灘黃浦江邊。那天晚上濛濛細雨，輕柔的風拂在臉上很舒服。你說你明白為什麼我捨不得離開上海了。 那之後沒幾天我的所有行李被塞進九個大大小小的箱子。幾個小時後我抱著電飯鍋出現在北京新家的門口。 城市對一個人會有某種程度的改造，比如吃早點。在老家喜歡吃包子，每次回去都要和朋友約去老廣場邊上的民族飯莊吃茄子餡兒的包子。在上海早餐總是兩片烤吐司，或者樓下克莉絲汀的牛角麵包。到北京抱怨了好幾天家門口沒有麵包店之後，開始發現小區附近的燒餅也還挺好吃。這裡連帶著還有兩個發現，或者說兩個常識：人是適應環境的動物，另外，別老覺得自己的口味忠貞不二，你永遠能發現新世界。 然後早晨臨出門坐在餐桌前就著燒餅喝咖啡的時候，看著對面空著的座位會想起遠方城市裡的你，想起我們暢想著的現在和未來。電影《愛樂之城》裡的一對情侶米婭和塞巴斯汀在分手五年後各自實現了曾經籍籍無名時跟對方描繪的夢想，而此時塞巴斯汀坐在聚光燈下的舞台中央彈著鋼琴，米婭坐在台下自己老公的身邊。之後電影設置了一段有意思的回閃，把兩人錯過的場景重新演繹了出來。在這個「如果兩人沒有分開會怎樣」的世界裡，塞巴斯汀總是出現在米婭需要他的時候，米婭的演出大獲成功，兩人結婚、懷孕、生小孩，手牽手走在夕陽下的花園裡。就像我們常在電視上看到的恩愛的情侶一樣。 「如果……會怎樣」是個很容易出現在回憶裡的句子，我們總習慣拿句子後面幻想出的情境來折磨自己，讓自己陷入痛苦的境地。可惜，也慶幸的是生活里從來沒有如果，只有接受和忍耐，以及忍耐之後的新高潮，如果足夠幸運的話。 後來我們的感情在一次次交錯和誤解中被消磨。有一段時間我發現自己記起了各種版本勵志的話，tomorrow is another day，充實自己，讓自己忙起來，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當你感覺路很難走的時候，說明你在走上坡路，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有山必有路，有水必有渡。 有一天清晨4點多醒了，輾轉了一會兒怎麼也睡不著，索性起床穿上衣服，出發去十幾公裡外的天安門廣場看傳說中英姿颯爽的升旗手把國旗拋向朝陽。這似乎是一種絕好的劃分昨天和今天的方式。廣場上有幾處一動不動站著筆直的警衛，幾個裹著棉大衣的中年人手裡握著一把小紅旗在人群里叫賣。每個人手裡都高舉著手機，衝著自己或是遠處高聳的旗杆按下快門。這一天清晨我聽了三遍國歌，並且在前排人群的手機頻幕上看到了國旗在升旗手的手裡飄揚。沒有看到他們是不是帶著白手套。 在北京的日子算不上開心，對這座城市的抱怨從過個馬路要花十分鐘到冬天臃腫的羽絨服，並且在別人一次次詢問你為什麼來北京的時候越來越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我們的故事很短，在我搬來北京後沒多久就結束了。那些撩動人心的瞬間和溫馨的感受也隨著時間漸漸淡了痕跡。我偶爾會想起你，如同我想起剛來北京那些夜裡埋頭寫稿世界一片安靜。想起高中自習時和朋友們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雖然現在一點兒也記不起當時說了什麼。想起兩年前和幾個朋友開車去無錫，偷偷把蛋糕藏在車裡回酒店房間插上蠟燭給生日當天的朋友一個驚喜。想起那些喝醉酒的日子。想起小時候冬天在老家堆的雪人。想起在三千多米海拔的香格里拉繞著納帕海騎了六個小時自行車後面上的絕望，朋友後來把頭髮耷拉在臉上來形容我當時的窘迫，並為此笑了我好幾天。 生命中的動人往往只是一個個瞬間的火花，而試圖延遲這些瞬間的努力帶給我們痛苦。我們早該知道快樂是稍縱即逝的東西，沒有比這更淺顯易懂的道理。 在北京的住處從三環搬到了四環，不知道這次租期滿約之後又會搬去哪裡。生活似乎很大，世界充滿著各種可能性，手機從所有按鍵都鑲在外殼上到現在恨不能除了關機鍵沒有一個突出在外的地方，人民幣升值之後又貶值，擅長扮演好男人的明星婚內出軌，另一個婚內出軌的女明星再婚後也已經懷上了二胎。 在這個每天都有新故事的世界裡，每天也都在重複著昨天的故事。大概我們都要學習如何帶著回憶和憧憬繼續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