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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物語--Tokyo Story

东京物语/东京故事/TokyoStory

8.1 / 70,224人    136分鐘

導演: 小津安二郎
編劇: 野田高梧 小津安二郎
演員: 笠智眾 東山千榮子 原節子 杉村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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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柳的戲遊記

2017-05-28 18:48:13

隱忍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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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譚柳的戲遊記(來自豆瓣)
來源:https://www.douban.com/note/622281174/

今天看的《東京物語》和昨天看的《瀨戶內海》似乎形成了有趣的互文性的比照,如果說《瀨戶內海》是從少年的角度看成人世界,《東京物語》則正好相反,是從衰老父母的角度看自己的兒孫輩。

在年近古稀的老人的眼裡,他們更愛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孫子,他們天真地以為讀了博士的大兒子應該在東京過得很好,卻發現不過擁有市郊的小小的私人診所而已,而且隨時為了病人放棄休閒時間。沒有孩子怕寂寞,有了孩子又怕他們嫌棄。最後只能怪東京真的真的太多人了……

片子的結構也有互文的意味,上半段是有四個孩子的周吉老夫婦去東京看兒女,下半段是兒女們因為母親病重都到鄉下來看父母。老夫妻看兒女時經歷各種難受難堪,委屈求全,兒女們來到鄉下看父母卻是各種自私和肆無忌憚。

在開篇和結束都有一段老人和鄰居的窗邊對話,只是開篇時整理行李去東京的喜悅變成了失去老伴後的孤單,周吉老人臉上的表情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淡淡的喜悅,淡淡的憂傷,最後的鏡頭裡他茫然地扇著扇子,眼睛望向遠處,如同入定的僧侶,他對自己孩子的自私瞭如指掌,但是那些從同一個村子搬去東京的老夥計們都羨慕他,羨慕他的孩子們比自己的懂事,混得好,所以他並沒有什麼不滿足的,更何況在二兒子媳婦的身上,他看到了老伴的影子,他將老伴的懷錶送給了二兒媳做紀念品。她成為了周吉老人和小女兒唯一的情感寄託。

《東京物語》裡的周吉老人是《晚春》裡的教授爸爸,小津安二郎系列電影裡的主角,笠智眾,一個名字特別,表演也非常特別的演員,有人說他是在小津的電影裡慢慢變老的,可以說沒有他這件最大的「道具」,小津的電影或許會呈現另一種模樣。在研究小津電影的魅力源自何處時,我看到更多的是人設,用一個國人形容君子的詞——溫柔敦厚或許可以概括笠智眾等演員在小津電影裡散發出來的人格魅力。

記得看桑弧的代表作《哀樂中年》時就有一種感概,如果不是舊日民國那些演員來演,而是現代的這些小鮮肉老臘肉來演,怎麼會有民國范?民國范就是一種儒雅而溫和的氣質,即使是片中刻薄的角色如老校長的銀行家兒子和銀行總裁的千金也都讓人恨不起來,內中庸而外溫潤,這或許正是東方美學的精妙之處。

在《東京物語》裡,這種溫柔敦厚里又加入了隱忍,老人們只泡了一天溫泉就因為太吵休息不好匆忙趕了回來,不懂事的女兒卻問,怎麼就回來了?他們只說挺好的,滿臉還是禮貌的笑容。這種隱忍和《小城之春》的中國式的含蓄不同,是一種明明很親近卻刻意保持一定距離的客套和生分,小津電影裡的日本式親情關係里,人與人之間總有一堵透明的牆,禮貌是一種提醒,提醒我們之間刻意保持的距離。對人口眾多的小島國來說,這或許是極為重要的生存法則,否則逼窄的空間真要讓每個人都瘋掉。小津低機位的拍攝與其說是特色,不如說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東京普通人家居住的空間實在是緊窄得無法用其他方式拍攝以顯其空間大些。

李安將這種典型的東方式的隱忍放在了舊日美國的西部,就變成了經典的《斷背山》,文德斯將這種對痛苦的隱而不發放在德州的公路上,就變成了《德州巴黎》,肯尼斯將這種忍辱負重放進一場疏忽大意引發的火災,就變成了《海邊的曼徹斯特》,北歐的《處子之山》也是一個以德報怨忍者神龜式的大肥仔,這些人設都獲得了觀眾一邊倒的同情和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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