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了——《阿凡達》

史詩電影不是自封的，史詩電影不是想有就有的，總要隔上那麼好幾年，我們才有那個運氣碰上一部。這中間，很多片子想戴那頂王冠，但腦袋不是太小，就是畸形。這種片子我們這幾年見得也不少了。

 

但是有一個人，似乎只有他，說要拍史詩，拍出來就是史詩。而且是貨真價實的史詩。不枉他在奧斯卡上吹牛。而就算是這個人，也要在《泰坦尼克》之後12年，才做出《阿凡達》。真的不容易。

 

你當然知道我在說誰。

 

因為之前的種種期待、宣傳和吹噓，我刻意不去讀任何關於《阿凡達》的東西，也不抱任何希望，畢竟，這幾年的失望也夠多了。今晚我的謹慎和耐心得到了報償，我可以負責任地說，《阿凡達》是一部真正的史詩。

 

《阿凡達》包含了所有史詩電影的要素。它是科幻，是奇幻，是孩童最瑰麗的夢想，它有最浪漫的飛翔，也有極靈性的愛情，它關注最熱門的環保主題，也不忘打幾場夠猛夠細緻的大戰。最重要的，一切都自然有機地交織在一個善與惡對抗的簡單故事核心裡，於是那些有趣的才變成相關的，才會把觀眾百分之一百地誘進潘多拉星球那片美麗神奇的國度。史詩才成其為史詩。

 

我知道那都是電腦做出來的，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近年難得的暢美的觀影體驗，第一次想去看IMAX版本。

 

電影的畫面和故事不想多說，我不要破壞你的觀影樂趣（如果你還沒有被徹底劇透的話）。只想說，片子一開始交代故事起因時，有一種硬科幻的感覺，有一點點舊款，到了後來硬科幻就變成了fantasy。過程交代得很細膩，所以不覺得奇怪。如果你覺得開始的太空旅行壯觀，那跟後面的場面比起來，簡直不算什麼。太空旅行我們見過，而後面的我們沒見過。

 

其實，也不是沒見過。片中的很多元素，十年來我們多多少少已經見過了。通過某種連接使一個人的思維活在另一個個體上，兩者緊密結合；APU(Armored Personal Unit)—— 《駭客》；地球人漸漸成為外星人——《第九區》；臥底的兩難處境——《無間道》；土著公主愛上外來侵略者－－《風中奇緣》；飛在空中的小山——《空中之城》；大自然發揮威力制止人類愚蠢的開採擴張 ——《幽林公主》；形狀怪異的植物和猛獸，更是在螢幕上扎堆。《阿凡達》糅合了所有這些元素，將它們發揮到更壯美、更怪異、更強大、更犀利、更複雜、更豐富，但，不一定是更深遽。到底是美國人。

 

也許，正因為史詩的誕生需要時間、天分、毅力和時代的綜合，所以需要一段時期的積累，也不能避免在其中看到那一個時代電影活動的精華。只要綜合得恰當、有機。

 

於是說到它的技術。我一個朋友是Autodesk的件工程師，他說：哦耶，《阿凡達》是我們的，不是卡麥隆的。當然他在吹牛，Autodesk的件應該只是電影使用的件的一部份。但是不可否認沒有十年來電腦技術的發展，卡麥隆腦子裡的這個故事就不可能講得這麼瑰麗。聽說，他是看了《魔戒》中的Gollum之後，確信《阿凡達》可以拍得成，然後他就一頭紮了進去。

 

《阿凡達》是個大大的電腦遊戲，而觀眾在故事的魔力指引下，漸漸忘了它是一個遊戲。它成功地克服了電腦動畫的生硬，尤其在塑造人物的表情和動作時那種微微的惱人的滯後感，幾乎感覺不到了。就算有，也因為塑造的是外星人而不那麼明顯，反而增添了動作的優雅。動作捕捉(motion capture)這門技術，真是越來越細緻完善了。不過我現在相信虛擬人物和真實演員可以在電影中和平共處，因為大家彼此需要，而且一定要有愛，才可以做出鮮活的電影。從此以後，我覺得電腦特效不應該再叫特效了，因為它已經被運用得如此普遍如此天衣無縫，它已經是電影的日常生活一部份。

 

上述《阿凡達》的優點，或者說特點，其實也隱含了它的一個缺點。那就是，這部電影，仍然是一部經過精確計算的、目的在取悅多數觀眾的賞心悅目的作品，它的故事是四平八穩的。它少了那麼一點點悲劇性。我看得心曠神怡，可我的情緒很安全。（不像《第九區》，到最後悲從中來。）還有，既然故事發生在外星球，講的是外星人，我希望那些美麗性感的尤物能再奇怪一些，費解一些，不可理喻一些。他們的思維習慣跟人類一模一樣，甚至比人類更人類，只能讓我感嘆我們的想像力畢竟只能走這麼遠，或者商業電影的想像力只敢走這麼遠。

 
當然，這也不能算是個缺點。